被打翻了染料盤。
趙止頂著被咬紅了的唇角,神情平靜地說,「陛下,請批准臣帶兵攻打殷國。」
她說著「陛下」,眼神卻是看向『荼』的。
『荼』垂眸盯著趙止,「好。」
那一刻,聖上再也忍不住,他拼命地掙紮起來,其餘臣子也紛紛叫著「大逆不道,國將不國」的話,皇后珠釵盡亂,用力地喊人來救她,宮宴間一時間都是嘈雜聲。
『荼』淡漠地抬眼,「聖上身染重病,無心再理政事,請病南下,自願退位。」
將士們朗聲跟著重複『荼』的話,那些嘈雜瞬間被壓下去,變成了驚恐的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意識到,這天,如同上閥的鎖一般,「咯噔」一聲,徹底得就變了。
南下之境,孤苦寒涼,說是南下,就是緩刑般的斷頭。
聖上兩股顫慄,竹葉姬大叫著不行,禁衛卻冷眼道,「看來竹葉姬十分愛戴太上皇,那跟著便一起南下,還請竹葉姬替殷國照顧好太上皇。」
夜色下,叫喊聲不斷,衣著華貴的貴人們被送上了馬車,連夜顛簸出了紫禁城。
牽一髮而動全身,偌大的皇城如同一圈圈的木牌一樣,一圈接著一圈得被推倒,皇權、世家的門被連夜敲響,等待著他們的是徹底變動的天色。
而趙家的兵馬,也連夜出了城。
內亂被平息後,吹響的是對抗殷國的無聲號角,趙家的旌旗揚在了夜風中,快馬加鞭,浩浩湯湯。
趙止戴上了面具,策馬行於夜色。
冬風吹響旌旗,也吹響陣陣的馬蹄。
三個月的時間,殷國的各地被打穿,『趙』字的旌旗插上了一個又一個的領地,殷國的皇室人人自危,只有在這時,他們才想起殷國那個被他們所畏而遠之的殷世子。
趙家軍之破竹之勢,舉國之下,只有殷世子才能抵擋,但他們等了許久,卻等來了殷世子說要坐實災禍之名的答覆。
四十九城,一城接著一城地破滅。
殷國無力,只能將所有的人馬都集於皇城,負隅頑抗。
大雪紛飛,黑壓壓的戰馬如同過境的雷聲,一陣陣地壓至城下。
磅礴的雪從天空上墜落,馬蹄在雪上踏出齊整而龐然的痕跡。
軍陣整齊劃一,從中分出一條長道,趙止騎著馬行於最前端,她抬起眼,看著漫天的雪色,似乎想起了什麼。
業溟抬起手,號角吹響,靜默的大雪瞬間被刀劍聲劃破。
萬箭齊下,城門動盪,刀戈聲如沉聲匯聚的銀河,趙家軍成了大雪天裡最凜冽的風,推開了殷國的最後一道門。
紛亂中,趙止的肩也被長箭擊中了,但她只是拔開那道箭,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殷國的宮殿。
走到最高處,她看向大雪下的皇城,樓高卻望不盡九重開的閶闔。
趙止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對著父親安葬的方向,行了一個禮。
山河落盡風雪,父親若在,此處山河必定也落滿他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