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大夫何時娶了親,這可是樁大喜事, 婆婆這幾日做好了就送去沐春堂。」她打開柜子, 取出裙衫, 摸著料子攏了眉, 「冬日漸涼,莫若再填些棉絮, 改做冬襖,這時節穿來也合宜。」
「就依婆婆說的,您腿腳不好少走動,出岫幾日後來取便是。」她悄悄摸了碎銀擺在案頭,聽見有一對年輕兒郎走進鋪子,指著李婆婆手裡的衣裳在輕嚷著,「店家,方才瞧見這件裙衫擺在柜子里,如何進了鋪子卻說賣不得?」
老嫗神色勉強地推託,「這件衣裳已經定出去了,請二位公子再看看其他的衣料吧。」
「我家公子就看中了這件,妻主大人是侍郎之女,公子瞧上你們這兒的衣裙是恩賞。」
裴出岫走出鋪子前,挨近他們身邊時,低聲淡淡道,「這件裙衫是替岐王府定下的,你們若有本事便去王府討要吧。」
那小侍僕盛氣凌人地瞪眼,「你又是何人?」
「在下沐春堂裴出岫。」
他的主子靜沒了聲響,岐王義女成親,府里家主是親自去道賀的。
從今往後,她要護著的人,不會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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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林公子總是穿一身素色,除卻在岐王府那幾日扮得盛重些。他容顏明麗,其實是葳蕤艷色更襯他。
心頭懸著案宗,她今日未去到宋宅。
回到寢屋,點了燭火,她將這案子從頭捋過,但凡是捲軸上落了名姓的皆畫了圈一一記下。
八月科考、九月張榜,涉案的貢生名喚董玉桂,是名大字不識的武子,家中富裕捐納了兵部主事。為了堵悠悠眾口,決意去搏個正經功名。
一時竟榜上有名,令得京中一片譁然,謂武盲亦得中高魁矣。
十月,都察院御史孟令申上書彈劾董玉桂朱墨不符,昭帝盛怒之下當即命岐王與大理寺卿梁檀一道徹查此案。
貢生董玉桂的墨卷與硃卷被分別謄錄在兩幅捲軸內,墨卷上文章殘缺、語義不通,而硃卷卻是妙筆生花、毫無錯漏。
這場科舉的同考官名喚羅侯安,原是戶部侍郎,待進了刑部牢獄,拷打之下供認是受林大人指使易卷。依著案宗所述,羅侯安稱赴貢苑前夜曾見過林府家丁,得了幾字默令,她在貢苑內認出董玉桂墨卷上的字令,便重又抽調了一篇上等的文章替下了她的墨卷。
得主考官親自指點,她又豈敢違逆。
然而差官去擒家丁范旬時,她卻早已暴斃府中,一時死無對證。
董玉桂捱不住刑罰,一口咬住是往林府送了七鵝群八爸三另七綺吳傘六吃肉停不下來大量金銀。林府被聖上下令抄家,的確搜出幾箱子金銀,照著明細能對上案犯的供詞。
林大人同家眷皆落了獄,沒多久與夫郎雙雙病死獄中。董玉桂與董氏滿門皆斬,易卷的同考官羅侯安被勒令革職、永不敘用。
誠如姑母所言,此案自下而上罪證是嚴絲合縫。
然當年涉案的羅侯安未被處死,或許還餘一線轉機。
裴出岫以硃筆重重圈出了「羅侯安」三個字,宋家主母為戶部尚書,定然對羅侯安有所知悉。
至於這董氏一族,何處得來的錢財,倒也可以令浮香閣往她籍地摸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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