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近來忙著整頓陸家商線,以收接藺榮的藥材銷賣一帶。
幾人各忙各的,倒是好久沒有好好坐在一起過。
是日通判府卻迎來一位許久不見的客人,是清瘦許多的趙沅。
阿寧知道自己被幽禁後趙沅尋盡各種辦法與藺府周旋,可都無果,最後還將自己送進了大牢。這人羞愧於自己沒護住阿寧,一連數日都不登門,此番一見也覺得驚喜。
趙沅與她說了幾句話後,開始猶豫不決了起來。
阿寧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故而主動開口問他,卻沒想這人一張口就叫她忍不住皺眉。
趙沅遲疑道:「陸姑娘這幾日未外出,可知道薛世子抓了多少人?又殺了多少人?」
見阿寧不語,他開始急聲怒斥:「暴戾恣睢,橫行渝州,他這般行事與藺侯有何區別?!如此殺人如麻,暴躁如雷,怎能...」
「夠了!」
阿寧聽不下去,高聲打斷,她站起來看著趙沅,臉上神色冷漠淡然,看起來竟有些陌生。
「他殺人如麻,死在他鞭下的北蠻騎兵不盡其數;他脾氣暴躁,可北境風雪中他救助的百姓並不比我少」,阿寧說的有些急,頓了頓,又道:「薛子易沒那麼好,但他乖張恣意是因為他無愧於天地君民。」
薛敖提著盒糯米糕站在窗外,手心被繫繩勒出紅痕。
「他十歲時就被遼東王帶生了戰場,每次從北蠻人的屍體中鑽出來時都是傷痕累累,可他不能喊疼喊累,因為他姓薛。遼東薛氏,生於風雪,死於風雪,他們生來便是要守著那片茫茫雪野,在血肉流盡中為大燕護得國泰民安。」
薛敖直直地透過窗紙看阿寧挺直纖弱的身影,他知道阿寧是什麼樣的人。
看起來嬌弱的姑娘家,骨子裡卻比他還偏執霸道。喜歡什麼便要將其寵進心裡,義無反顧,不留餘地。
「我曾問過父親,為何遼東王要如此嚴苛於幼子。父親說,薛氏上一代滿門十几子,枝繁葉茂,巍巍凶名,北蠻懼之骨深,可到如今這輩只剩下薛子易一個,趙大人應當知道因著什麼。」
「遼東不夜天,薛門血浸原。他生來便是薛氏唯一的希望,可卻從未有人知道薛子易究竟想要些什麼。說句矯情的話,我為他抱不平,心疼他肩上荊棘滾扎,難道生來王莽便就是鐵人身骨,鋼石之心嗎?」
趙沅動了動嘴,無言以對。
他忽然知道為什麼陸霽雲與他提起遼東那位世子時會滿臉苦惱。
這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更可怕的是,他們又最為了解彼此,傾身相護。
趙沅啞著嗓子問道:「那陸姑娘可是因著與他年少情分,才信他如今並未濫殺無辜?」
阿寧不躲不避的迎向他眼睛,篤定搖頭。
「我想有朝一日渝州往事真相大白,你才會信我說的話。但眼下我可與你保證,薛敖絕不會做出你口中濫殺的惡事。」
她知道趙沅的心思,也不吝於將自己的心思給他看,好叫這孤注一擲的人徹底死心。
「明明霜寒料峭,我見到的卻是燦陽燒銀袍,錚錚盡稜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