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纓狹長鳳眼中露出一絲不耐, 只站在樹下,留給她一個頎長挺拔的背影。
「我問你, 為何躲著我?」, 少女眼中蒙上一層不甘, 她拂開上前攙扶的侍女,揚聲質問:「父皇有意將我下嫁於你,你為何拒之?還是如傳言那般,你為了一個商戶女, 願將榮華富貴拋諸腦後,與遼東世子爭風吃醋?」
謝纓嘴角微挑,回身看向一臉怒氣的金枝玉葉,聲音像是淬了層薄霜般凜冽。
「殿下, 此事與旁人無關, 是臣不願。」
四公主一怔,沒有料到謝纓一點託詞都沒有, 直接當面說出他不願與皇家成事。
「你...」
謝纓無視她的怒意, 話鋒一轉,「公主殿下高貴典雅, 大涼西域那般異族民風彪悍、地偏山遠,殿下不喜是情理之中。只是臣生性寡情,行事張狂,便是作為退路,也怕是要顛簸殿下的馬匹,不是嗎?」
四公主瞳孔微縮,臉上怒意變成錯愕,他竟然洞悉自己的打算。
大燕皇室公主稀缺,而她作為今上最受寵的皇女,日後必定是要行公主之責,與異國和親。可堂堂公主,生自錦玉金繡,受盡帝王疼愛,又怎甘心遠赴他鄉,終生不見親友呢?
但大燕世家大族中,唯一能與皇室抗衡,又得景帝信任的,只有謝長敬的嫡子,那位年少成名的小謝侯謝纓。
四公主裝了這許多年,便連她父皇都信她情根深種,卻被謝纓識破。
她失語,見謝纓閒散一笑,「臣有公務在身,先行告退。」
園中的金桂開了,與這邊寡淡的海棠分立兩側,二皇子走近時,正巧一瓣桂花落在手心,又被他反覆捻碾,留下一團水漬。
晏靖瞥過呆住的四公主,神色淡淡,轉身朝著謝纓的方向而去。
景帝大病一場後傷了根本,即便還是那個不怒自威的帝王,但寢宮內經久不散的藥味卻都在向眾人宣告,這位一言九鼎的帝王,已經老了。
仲秋剛過,念及水患霍亂景帝並未大肆操辦,只將一幹事務交給謝纓處理。晏靖暗忖,自從謝纓將雲翟帶進宮中除疫後,此人便成了天子近臣,頗受景帝信任,儼然是下一個永安候謝長敬。
只是謝纓這人素來漠然乖張,滿上京再也尋不到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晏靖不確定這樣的人若是轉身扶持晏闕或是晏梟,高座之上又該是誰。
他繞過水色瀲灩的池塘,見前方是太后寢宮,腳步微停。
自藺榮伏誅後,藺太后便深居簡出,鮮少露於人前,謝纓怎會與她有交集...
「唔——!」
晏靖雙眼暴突,重重砸在巨石壁上,脖頸被謝纓狠狠扣住,面色青紫交接。
「敢問二殿下跟著臣意欲何為?」謝纓欺身湊近,見晏靖面露痛苦,冷笑道:「還是該叫你為——靜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