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既明是寒門合力遞給聖上對付世家的刀,世家與他之間只有仇,卻無恩。
可如果不是這個理由,他不會這樣在乎謝家。
那些被仔細隱藏過的祭拜痕跡,不光是宋既明,楊簡也看得到。
宋既明道:「與你無關。」
他邁步要走,楊簡又道:「無論是謝家何人對你有恩,但願你切切記在心裡。」
宋既明沒有回頭,聽見楊簡在自己身後道:「若將來有那麼一日,你得遇謝家故人,萬望你記得當年之恩,不說施以援手,切勿落井下石。」
宋既明心裡幾乎聽得訝然。
楊簡何時會用這樣嚴肅懇切的語氣同他說話了。
他沒有回頭,直直地離開了此地。
但他的步伐越來越快,袖子下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楊簡第一個去懸崖之下尋找周鳴玉。
楊簡在上苑晝夜不休地守著周鳴玉。
楊簡的馬車上坐著周鳴玉。
楊簡要他,記得謝家之恩。
他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今日傍晚瞧見周鳴玉從楊簡的馬車上下來的場面,她娉娉裊裊的身形如風中細柳,笑意盈盈地回頭看著車內道別。
她來時空無一物的耳垂上墜了枚新的玉珠,微微地搖晃著,發出溫柔的光芒。
像是十年之前,落在他面前一樣,那樣溫柔的光芒。
天光乍破,晨光熹微,上京厚重的城門緩緩拉開,像當初迎接那個落魄潦倒的窮小子一樣,迎接著如今位高權重的翊衛統領。
宋既明駕馬而入,聽著上京的人聲漸次熙攘,最後都漸漸與過去的聲音重疊。
「方才過去的?那是楊家的馬車。」
「楊家的夫人有福,得了一對雙胞胎,大些的性情和藹討喜,小些的頭腦聰慧敏捷,將來長大了,都是了不得的小郎君。」
「楊八郎好大的福氣啊!咱們上京最漂亮的海棠花兒,叫他得去了。」
「他哪裡有什麼忙的?書看遍就會背,槍用遍就能使,每天大把大把的時間,都去哄謝家小娘子了。」
那輛馬車從他的面前經過,卻也只是經過,沒有停留。
宋既明回到家中,到自己的房間裡,摸出鑰匙來打開了一個上鎖的抽屜。那抽屜里一個小小的木盒,打開來看,就只放著一隻耳墜。
銀耳鉤,芙蓉玉,過了這麼多年,仍舊清雅又溫柔,卻仍舊與這間房格格不入,與他冷硬的面孔格格不入。
他從懷裡摸出了那枚成色普通的玉耳墜,輕輕地放在了木盒內的另外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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