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笛眯起眼睛,注視著邊城,忽然露出一個微笑:「你不跟我一起泡?」睡是有點困難,好歹扒掉那身西裝,給他一點視覺安慰吧。
「我喜歡淋浴。」
「不行啊,」聞笛說,「一想到只有我獨自享受這份快樂,每一滴水聲都砸在我的良心上……」
邊城沒接茬:「你實在想泡就泡吧。不用拉我下水。」
聞笛盯著手裡的塑膠袋。泡泡浴球看起來是實心的,砸人會很痛吧。
看他一直瞧著浴球,邊城又問了句:「要我幫你放水嗎?」
幸好他拿的不是鉛球。
聞笛目光灼灼,企圖用視線灼燒沒心沒肺、不解風情的約會對象。
對方毫不在意地轉身,走進浴室。媽的,這人還真要去給他放水。
聞笛拎著袋子,鬱憤難當,指甲在手掌印出幾個月牙。
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扔,解開大衣,放到衣帽架上,走進右手邊的門。步入式衣帽間裡掛著浴衣,他把毛衣褲子脫下來,把浴衣披在身上。
浴室里響著潺潺水聲,牆上白色的羅馬洞石亮得讓人暈眩。聞笛估算著面積,想富人可真是吃飽了撐的,廁所修這麼大幹什麼?難道上廁所的時候可以順便散步鍛鍊?
浴室中間,黑色浴缸冒著白霧,籠住旁邊的人。室內溫暖,邊城身上只穿著襯衫西褲,仍然正式得格格不入。衣服袖口卷到胳膊肘,水蒸氣的觸鬚蜿蜒盤旋,勾住麥色的小臂。
聞笛的腦袋又響起輕微的嗡鳴,類似發熱的暈眩。
然後對面的人問:「你怎麼沒把浴球拿進來?」
把人推進浴缸里不犯法吧?
接著,邊城轉身從他旁邊走了過去。隔了兩秒,盒裝物體遠遠地扔過來,他下意識接住。
浴球。
他磨了一會兒牙,刺啦一聲撕開包裝,抓起浴球,可憐的小東西差點在他手下碎成粉末。
他眼睛瞪著房間對面的人,把浴球一個個擲向水龍頭,準頭前所未有地好。
水流沖刷著浴球,泡沫很快溢出來,歡騰地擠滿浴缸,隨著水面上下浮動。白霧裹挾著蔓越莓的甜香,令人心情舒暢。
聞笛悵惘地看著冒起又消散的泡沫,坐在浴缸邊緣,半條腿浸在水下。
水有些燙,皮膚感到輕微的刺痛。他解開浴袍,嘩一聲躍入浴缸。熱水四面八方湧來,揉搓著一天的疲憊和緊張。暖意滲入皮膚,緊繃的神經和肌肉舒緩下來。
浴缸旁有一排按鍵,聞笛趴在花崗石邊沿,挨個試了一遍。伴著低沉的嗡嗡聲,水流從腰後的噴頭湧出,輕輕按摩著背部和肩膀。聞笛發出滿足的嘆息,往後靠在浴枕上。
泡沫、香氛、水流、靜謐,完全是他想像中的場景。
給他機會,他可以泡上二十年。
這一切本來是完美的,完美,就是外面那個人,那個傢伙就是完美里橫插的一根棒槌,堵的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