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謠言坐實,她不吃不喝,在所有人面前佯裝精神恍惚的樣子。砸裂玻璃水瓶,任由碎片割傷自己的腳踝。裹著被子躲到醫院花壇的草堆里,雙腳被泥濘沾濕,一藏就是四五個小時,被醫護髮現時渾身濕透。
她躲躲藏藏,她什麼都記得。
兇手落網的那天,黎月箏一個人在天台上坐了很久。
湯照找到她的時候,她穿著病號服,雙腿就盪在高高的天台外。她身上幾乎沒什麼肉,寬大的病號服蓋著她,像蓋著張紙片。
兩條褲管看起來空蕩蕩的,走近才能看到,露出來的腳踝慘白細弱。
天台上的風聲很大,又猛又烈,湯照都擔心會把那具單薄的身子吹落下去。黎月箏有頭烏黑的長發,在風中凌亂搖曳,卻怎麼都看不出生命力。
湯照叫了黎月箏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聽到沒有,反應遲鈍,好半天才回過頭。
湯照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眼神。
空洞麻木,像兩口乾巴巴枯井。她沒有哭,卻讓湯照難受的厲害。那樣慘白的臉,上面有個非常明顯的巴掌印,黎月箏的嘴角存著血跡。
那是兇手打的,在他們衝進去救下黎月箏之前。當時看到那具脆弱的骨架被兇手扔在地上,湯照甚至怕那樣的力道可以輕鬆讓她暈厥過去。
樓下隱隱還能傳來警笛聲,湯照慢慢走過去,在黎月箏身側坐下。
天台這麼寬闊,也不知道能給她擋多少風。
當時黎月箏問她:「湯警官,都結束了嗎?」
湯照自知無法與她感同身受,心中的苦澀卻也難言到疼痛,歡迎加入企鵝君羊五貳四救〇八一救二整理她抱住了黎月箏,不斷地重複同一句話。
「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隨著兇手的落網,警方持續追蹤,整個鏈條被連根拔起。
黎月箏作為目擊證人出席庭審,親手把那群人送了進去。
一次從警局出來的時候,黎月箏被無良記者拍下了照片。既模糊距離又遠,幾乎看不清什麼。
湯照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
「這就是當時流傳出的目擊者照片,因為那天月箏綁了頭髮,又帶了帽子和口罩,再加上拍攝距離隔得遠,才被誤認成是個男生。」
停頓了好一會兒,賀潯的眼皮才輕輕掀起來。
他從湯照的手中接過那張照片,視線再挪過去的時候便再也無法離開。死盯著,眼睛紅的幾乎要腫脹起來,指尖劇烈顫抖,連帶著照片都在空氣中微微晃動。
下一刻,眼淚滴落在照片上,飛速滑下,又滾落到地板。
照片上的人包裹嚴實,依稀能看得著。
她的上衣,還有鴨舌帽,都是賀潯的。
照片被爆出來之後,湯照幫著黎月箏去改了名字。一是想有個新的開始,二也是怕無良記者刨根問底,萬一扒出其他什麼信息,會打擾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