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失笑出聲,眼睜睜地瞧著他的雪兔兒宣洩著她的不滿,便答道:「什麼都瞞不過瑛瑛。」
瑛瑛的雙靨透出紅暈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薛懷笑意漸深,因瑛瑛的幾句插科打諢,他的情緒也不似方才那般低落,只聽他緩緩開口道:「江南的水患如此棘手,賑災的銀兩又不翼而飛。我怕我的到來只是讓他們多了一次失望而已。」
說到底,薛懷至今仍不確信自己能否有本事治理好江南的水患。
瑛瑛聽出了薛懷的惴惴不安。
心下暗喜著她與薛懷的關係愈發親密了一些,譬如這樣埋在心底的體己話,薛懷都已毫不遮掩地說與她聽了。
人在憂哭發愁的時候最是脆弱無助,這時旁人的一句安慰之語就要比黃金還要珍貴。
瑛瑛才不會錯過這樣彌足珍貴的機會,只聽她說:「夫君可不要妄自菲薄!您是陛下欽點的御史大臣,只怕整個朝廷里沒有人比您更懂如何治理水患。夫君要像瑛瑛信賴您一樣信賴著自己,您是我的夫君,也是江南災民們的救世主。夫君若是自己泄了氣,災民們更沒有了指望。」
一席話把薛懷捧到了九天宮闕之中,薛懷聽了更是哭笑不得,抬眼瞥見瑛瑛水汪汪霧蒙蒙的杏眸,便繃不住一笑道:「好,瑛瑛說的是。」
他沒有錯過這番話里最為要緊的一句。
要像瑛瑛信賴他一樣信賴著自己。
薛懷的心池裡緩緩漾出些惘然的甜蜜,從前他從不知曉旁人的一句誇讚之語會有如此鼓舞人心的力量。
他想,或是是因「人」而異的緣故。
瑛瑛,總是與別人不同。
薛懷含笑望著瑛瑛,思忖一番後果真不再妄自菲薄,而是挑燈夜讀,將草擬起了江南沿岸的防堤圖。
*
周景然連日裡早出晚歸,見薛懷與瑛瑛安居在他府上的梨花苑之後便沒有出過院門,霎時惱怒不已。
「水患如此嚴重,上頭就派這樣一個沽名釣譽的草包來?我看朝廷是想置江南的災民們於死地。」周景然顯然是氣憤到了極點,險些便要把手邊的茶盞都砸到地磚上去。
這時他的夫人鄒氏與他的胞妹周芸相攜著走近了前廳,兩人皆是顏色淑麗的貌美之人,一顰一笑自有幾分端秀之態在。
「哥哥不要動怒,我瞧這位薛公子氣度雅然,並非是好色惡勞的紈絝子弟。許是他們一路上舟車勞頓,需要休整兩日才能與哥哥一起共事。」周芸雅致如古典畫裡的秀美仕女,說話時輕聲細語,時常讓人生出如沐春風之感。
周景然與胞妹情誼深篤,心裡不願將外頭的煩悶之事堆壓到妻妹身上,便只道:「我只愁手邊的防堤圖沒有著落,上回的高僧替我們桃水縣算了一卦,年關將近的時候興許還會再有一場洪災,若沒有防堤圖,百姓們愈發民不聊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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