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經常接觸神明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會去主動觀察、分析和思考每一次牽動神明情緒的事。
「既然已經熟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你還是喚她『神明』和『殿下』?」沐容卻問。
「……習慣了。」爭凜回答時,下意識轉去看正在戲水的芙珥。
一年以來的相處,讓他偶爾會感覺自己跟神明之間好像隔著什麼,只要他或者神明主動去碰觸,這道無形的屏障就會碎裂。
但神明並沒有碰觸的意思,他便也不打算碰觸,每次與神明單獨相處時,都會維持著先前的方式和距離。
「其實吧,我已經看出來了,可我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兒,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曉得這是不是神明的忌諱。」畢方用獨腳撓了撓沙地,「要不沐容你來?你應該見慣不怪了吧?」
「沒意義。」沐容平靜道,「主人維持著平衡,是因為他察覺到神明需要這樣的平衡。」
「這倒也是。」畢方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那畢竟……是神明啊!哪怕是人神,也和我們離得很遠吶……」
換作以前,爭凜一定還會對它們這番謎語似的對話一頭霧水,但他現在已經有了這方面的意識,一聽便明白過來。
「也許我能理解神明為什麼這麼想。」他故作冷靜地接過話,「正因為理解,我想繼續尊重她。」
他與神明之間的隔閡,不僅僅是沐容之前所說的「兩個世界」。
神明在那個世界的身體情況非常糟糕,她比誰都清楚,他們之間恐怕不會有多麼長遠的未來。
他也記得墨欺講過,當年它失去伴侶後,哪怕還有剛出世的孩子嗷嗷待哺,分走了它幾乎全部的注意力,它依然會在夜深人靜之時,望著巢穴中伴侶待過的地方發呆。
它甚至不敢碰伴侶生前喜歡的吃食,看著孩子們身上與伴侶相似的那些特徵,亦會覺得心中空缺一塊,痛楚蔓延至全身,像烈毒一樣鑽心蝕骨。
而爭凜,他已經不敢去想神明突然消失之後,自己又會怎樣。
他一遍遍研習神明交給自己的一切醫術典籍,只為在那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自己或許能幫上忙,而不是眼睜睜看著神明留下告別的話,此後再也不見。
一蓬冷水突然潑在臉上,驚得爭凜回過神。
「既然你已經能想到那一層,也該知道自己的陪伴對於神明而言有多重要。」沐容散去翅膀上的水靈力,眯起眼睛看他,「這會兒就沒必要裝休息吧?」
「……」爭凜默默起身,奔向湖畔。
芙珥已經將模型切換到「泳裝模式」,正坐在湖裡玩水。
她很喜歡水,這是她在現實里也能經常接觸到的介質,只要保證浴缸和水源本身無污染,她就可以被允許在裡面待一段時間。
但她在現實里幾乎只能接觸溫水,不像在遊戲裡,還能肆無忌憚地泡在冰涼的池塘里,讓冷意從腳底一直覆蓋到全身。
她本打算趁著爭凜和仆獸們休息時玩一會兒過癮,誰知沒過多久就看到爭凜也踏入水中,向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