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娘想了想,表示赞同:“不错,她在京城有亲戚呢,说不准过两年又来京城探亲了。”
不止是探亲,过个几年长成大姑娘就该说亲了,京城多才俊,多少人想嫁过来呢。
万一明珠嫁来京城,这样才好,离得这样近,能时常与施绵作陪了。
菁娘想得很美,觉得可以与施绵说一说,转头看见她正垂眸对着琴谱找琴弦,暖阳跳跃在她额头、眼睫与鼻尖,勾勒着待放的娇颜。
明珠说亲,自家小姐不也该说亲了吗?菁娘忽地记起这茬,愁绪爬上心头。
暂且不提成亲后还有没有自由,光是找个能照顾得好施绵的夫婿就是难事。
施家族中长辈没人理会施绵的事情,施长林人在外为官,不知何时会回来。就算他回来京城,只要施绵一现身京中,她的克亲命会再次传开,上哪儿说到好人家?
这样一想,施长林不回来才好,让施绵一直住在小叠池不嫁人了,免得遇人不淑……
菁娘才想出这个绝佳的出路,心里头又冒出担忧,不嫁人,以后她与贵叔年纪大了成了累赘,一个姑娘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铮——”琴弦声打断菁娘的思绪。
施绵勾了两下琴弦,手虚抬起,在琴谱与琴弦中仔细比照后,重新按下去,竹楼上方很快响起断断续续的琴音。
接下来小叠池就只剩最初的五人了,天气好时,施绵帮东林大夫整理药材、向他请教书册或琴谱上不懂的问题;严寒时,就在屋中看书习字,偶尔跟着贵叔去山里走走,寻找曾见过的蔷薇花。
就是说话的人少了,严梦舟一走,十三又开始嫌弃施绵,懒得与她搭腔。
上元节那日,贵叔想着前两次严梦舟与十三带施绵下山都能安全无恙,劝菁娘带施绵外出逛一逛。
菁娘勉强答应了,备上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带施绵与十三去了。
这日镇上热闹,施绵心中不藏着事了,玩了个尽心,回来一觉睡到晌午,一睁眼,明珠出现在床榻边。
明珠与她诉苦,说上次回去后,被母亲按住打了屁股。
俩姑娘处得好,烦人的事也少不得。
十三看着被扎了小揪揪的小狗,难受得哐哐撞墙,“一个就够烦了,你又带回来一个!非要和女娃玩!非要带女娃!你是老妈子当上瘾了吗!”
严梦舟眼角一抽,竭力遏制住蠢蠢欲动的拳头,言简意赅:“五百两。”
十三含恨收了银票,跑进屋里睡大觉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上元节后,严梦舟就不在小叠池长住了,只时不时带明珠过来住上几日,有时陪两个姑娘入山玩耍,有时相约去镇子上玩闹,也曾同行去拜访袁先生。
但大多数时候严梦舟都是在宫中的。
他无法脱离景明帝与严皇后的掌控,住在小叠池不是长久之计,想要自由,唯一的出路是壮大自己。翅膀硬了,才能有反抗之力。
转眼入春,三月末,曾抚养黔安王的老太妃在宫中逝世。
春花谢后,山野披上绿衣,五月中旬,黔安王收到封地下属来信,开口与景明帝请辞。
有来时明珠被人绑走那一场意外,归途时黔安王夫妇格外注意,片刻不敢让明珠离身,就差拿根绳子拴在腰上了。
小叠池,施绵盼着明珠来进山摘野樱桃呢,得知人已踏上离京的归途。
“就走了?”施绵惊愕,在严梦舟点头后,双眸黯淡,蒙上了层灰扑扑的失望之色。
她知道明珠迟早会走的,早就备好了送别的礼物,是她亲手绣的兰花手帕,想送给自己第一个闺中密友。
不曾想,送别的一面都没能见着。
严梦舟看不得她这副模样,在心底算了算时辰,道:“现在过去肯定赶不上见她了,但能抄近路去山上,或许能看见她。”
施绵双眸一亮,抓住他的手道:“那就去吧!现在就走!”
说走就走,这时候来不及套马车,施绵取了手帕,严梦舟已牵好了马。
马儿嘶鸣声被十三听见,他跑出来拦住俩人,眼馋马儿,想一起去,被护卫拎上马背。
匆匆与菁娘说了一声,两匹马儿撒蹄就跑,菁娘喊都喊不住。
沿着小路到了镇子口,然后向西驶去,穿过两个村落,到了一座荒山。荒山上碎石多,严梦舟背着施绵上去,在山脊上望见了气势恢宏的黔安王队伍。
到了这时,看风中舞动的旗帜,施绵才知晓明珠与王爷有关系。
十三心直口快:“你妹妹不会是王爷的女儿吧?那你是什么东西?”
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起心火,严梦舟冷冷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不管明珠是什么人,她与施绵的情谊是真的,施绵看着望不见首的车队渐行渐远,知道她怀中的手帕是没法送出去了。
但她想让好友知晓,她过来相送了。
施绵不搭理身后互骂的两人,眺望了会儿,实在辨不出明珠该在哪辆车撵中,于是两手张开在嘴边,向着车队大喊:“明珠——”
喊出一嗓子,她抚抚胸口,深吸一口气,再度呼喊明珠。
下方车队最中央的宽敞华贵的马车中,明珠正在发脾气,黔安王妃哄不好她,被她闹出了一身汗。
“说了封地里有人不安份,要快些回去整治,你怎的这样不懂事?是不是还想挨打?”
明珠脸颊红彤彤的,大声道:“我哪有不听话!前两日就决定要走了,你们都不与我说!不然我早就去找小九道别了!”
“那是不想临走出事,来时被人绑走吃的苦你全都忘了?非要再挨一次才长教训吗?”黔安王妃哄她哄得口干舌燥,累得直喘气,车厢中伺候的侍婢赶忙帮她抚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