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尼絲喉頭被話語中的火焰灼燒。她猛地感到筋疲力盡。她似乎只是提著一口氣才撐到現在,假裝她那本就滿是矛盾和空洞的內在並沒有支離破碎。而現在……自我懷疑的聲音在她耳旁絮絮低語,滿懷輕鄙:她為什麼要對伊恩說這些?她是否還懷著卑鄙的希望,想要藉此求救?而且偏偏是向他?……
「艾格尼絲,你聽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一震。
伊恩強硬地將她的臉抬起來,與她跨過茫茫的夜色四目相對。
「你沒有被摧毀。理查沒有摧毀你,也不可能做得到。」他在暗夜中熠熠生輝的眼睛微微一轉,應當是哂然一笑。而後他湊得更近,幾乎與她額角相抵,吐出的每個詞都隨著吐息叩向她的門扉:
「艾格尼絲,只有我可以摧毀你。」
伊恩停頓片刻,讓話語滲進她張開的縫隙,而後以談論事實的鎮定口吻補充說:
「而且我終有一天會做到,我承諾。」
艾格尼絲睜大了眼睛,雙唇微啟,卻沒有發出反對的聲音。
「但我還沒有,不是現在,不是今天,」他輕柔地隔著紗布觸碰她的臉頰,「所以,你沒有毀壞,你還很完好。」
「但還是會痛,」艾格尼絲忍住淚意,以手掌貼住伊恩搭在頰側的手,微微用力,因為驟然增強的熱辣辣的刺痛喘了口氣,「他給我留下的疼痛還在。」
伊恩難得一時語塞。
如果疼痛無法避免,那麼至少,至少……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艾格尼絲腦海中現形。
想要回到剛才那漫長又短暫的、幾乎要彼此吞噬消融的姿態里去。想要被渴求,想要感受自己是被需要的。那是從自身逃避唯一切實有效的方法。
她閉上眼,就像是邁出踏向深淵的那一步的蒙眼的愚者。她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如果你給我的疼痛能蓋過它的話……」
她清晰地聽到伊恩的呼吸錯了一拍。
他沒有回答。
艾格尼絲的身體冷卻下來。懊悔與同等分量的嫌惡將她平均地割裂,她感到自己又義無反顧地往確然無疑的絕路上走,而且直到盡頭絕不回首。
既然這樣,就讓伊恩徹底地看輕她。
艾格尼絲將冰涼的嘴唇貼上去,伊恩像是被她凍住了。她鬆開他的手,轉而觸碰他的肩頭,而後滑到心臟的位置以指尖畫了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