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好半晌沒有動靜,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但過了一會兒,他帶著一身清爽水汽躺進了床帳。
當晚,李澈留在了凝光院,蕭時善本以為自己會徹夜難眠,但那場哭泣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甚至比以往睡得還沉。
近兩個月沒怎麼睡過好覺,一覺醒來,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蕭時善睜了睜眼,視線里是男人的脖頸和下頜,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躺在李澈的懷裡。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清晨醒來的時候看到他,以往等她醒來時,他不是去晨練就是辦其他事去了,沒見他睡過懶覺,但她不一樣,能多睡會兒就多睡會兒,若是不用請安,就更是賴在床上不願起,像這樣兩人一起賴床的情形還是頭一次發生。
蕭時善擰著眉頭瞧了瞧,這個姿勢倒像是她貼上來似的,她放輕了動作從他身上退開,背轉過身去。
清醒之後便沒了睡意,不由得去想他都知道些什麼,有些話不去細想還好,稍一琢磨就讓她膽戰心驚。要是換做以往,但凡他透露出一絲端倪,她大約會拼命遮掩,再厚著臉皮去討好他,因為她知道怎麼做才對自己有利,但如今接連的變故讓她提不起勁兒,更多的是理不清的茫然無措,不禁疑惑,這樣的日子真的就是她想要的麼?
三個月前,如果有人這樣問她,她肯定會斬釘截鐵地點頭肯定,根本無需過多的考慮,哪怕此前有無數的人跟她說她配不上李澈,她也不以為意,配不配有什麼要緊,衛國公府的三少奶奶是她,旁人只有艷羨的份,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人多了去了,她該多包容一些。
如今的生活的確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但她那時只是羨慕別人要什麼有什麼,卻從來沒想去攀高枝,心里清楚自己最好的歸宿就是嫁給表哥,即使沒法大富大貴,也能在婆家占有一席之地。
她那時是真的想等卞家來提親,後來怎麼就變了呢,蕭時善思來想去,詫異地發現所有的源頭竟然只是一時意氣用事。
她已經忘了當時怎麼把她爹惹得暴跳如雷,只記得那一巴掌打得她幾乎站立不住。那是她爹第一次打她,從小到大他呵斥過她無數次,唯獨沒有打過她,有時常嬤嬤也說老爺縱然有萬般不是,倒是沒動過姑娘一根手指頭。
這不由得讓蕭時善去想,興許她爹也是疼她的,這個念頭讓她在面對她爹時總有某種期待,直到那巴掌扇下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蕭時善至今都記得她爹罵她的那些話,他說她是沒用的廢物,扶不上牆的爛泥,沒人要的低賤玩意兒,街邊的乞丐都不會要她。
言語刻毒到不像一個父親對女兒說的話,但他就是這樣罵了,甚至恨不得她去死,陳氏和蕭淑晴在旁邊笑,和蕭瑞良怒氣高漲的臉晃在眼前,三張臉孔逐漸變得扭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