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利,像是找到了宣洩自己複雜而龐大的負面情緒的渠道,說到最後,甚至已經是聲嘶力竭。
白晝用仇恨的眼神盯著在場的幾個人。他原本白淨清秀的臉龐漲得通紅,端正的五官被嫉妒仇恨的毒汁熬得猙獰可怖,鼻孔擴大,鼻翼翕張,喘息聲粗重得如同一頭低下頭準備用角頂死敵人的公牛,只有把敵人頂地腸穿肚爛、血肉橫飛才能罷手。
卞景和訝異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生。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你們什麼時候正眼把我當人看了!在你們心裡,我就只是個屁用沒有的小跟班不是嗎!」
他不管不顧地宣洩著自己心中的憤恨,那種絕望卻偏激的樣子,讓人聯想起被獵人逼到死角的鬣狗。火/槍中還未散盡的火藥味讓他知道自己死期已到,但這只能激發野獸更不理智的對抗。
卞景和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這個肆意用言語攻擊他人的男人。這麼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白晝已經長大了,或者說,他原本就不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小男孩。
他從不知道白晝心裡是這麼想的。
一直以來,白晝表現地就像個鄰家弟弟,遇到什麼事情總是樂呵呵的,臉上的煩惱困惑從不會超過三十分鐘。在劇本里,他也一直很信服聽話,一口一個宗哥卞哥的,小蜜蜂似的圍著其他幾個玩家轉。
雖然在上一個本里,白晝作為兇手展示出了自己心狠手辣的一面,但卞景和也能夠理解,大體上仍然把白晝看成個小屁孩。
他沒有想到,在快活的、沒心沒肺的外表下,白晝心裡已經積壓了那麼多深沉濃重的負面情緒。
一隻手突然扣住了卞景和的肩膀。
那隻大手骨節分明,大而有力,輕輕鬆鬆就罩住了卞景和瘦削單薄的肩胛骨,蓬勃的熱力透過薄薄的衣服浸染到他敏感的皮/肉上,留下烙鐵般鮮明的觸感。
卞景和那些罕見的纖細思緒被打斷了。
白晝還在地上怒罵著,他卻沒法再分給對方一絲一毫的注意力,只是有些緊繃地回頭,脖子僵硬地挺直了。
宗柏放大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他仍舊笑眯眯的,深刻鮮明的眉眼懶散自然地舒展,居然有一種難得的沉穩與優雅。
「好了好了,這可不怪我們,」宗柏沖地上的白晝說,目光卻仍然聚焦在卞景和臉上,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也安慰一般地揉弄了幾下,
「你覺得我們幾個看不起你,那你憑什麼殺了唐笑笑和木婉?她倆對你算得上仁至義盡吧?」
卞景和感覺到自己的麵皮微微發燙,一旁的揚平靜地用那雙紫眼睛瞧著他們倆,這感覺實在怪異。
卞景和咳嗽一聲,與宗柏拉開了距離,小心越過地上散亂的雜物,走到一旁的牆角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