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在院中一瘸一拐地打轉,渾然不知草地里有一縷蛛絲正在悄然接近自己。
在蛛絲觸及野狗的同一時刻,院牆外蟄伏的巨蛛躍起,鐮刀似的長腿扎穿狗腹,蜘蛛張口將它咬作兩段。
一半吞入口中,另一半腸穿肚破,血淋淋倒在院裡。
這點肉渣顯然不夠飢餓了許久的巨型蜘蛛塞牙縫。
蜘蛛漫無目的地在城中逡巡遊盪,捕捉到一些壓抑的,細碎的哭號與咒罵聲,緩緩地向聲音來處爬去。
一把長劍橫在街口,阻絕了它的去路。
街道盡頭的青年法衣殘破,俊美的臉上沾著血跡和污漬,將那兩道月牙形的魔紋襯得愈發妖冶。
蛛唇發出「刺刺」的叫囂聲,似是威脅,又似是恫嚇,八隻長腿蓄勢待發,蠢蠢欲動。
卻不敢輕易上前。
長劍步步緊逼,氣勢迫人。
小烏感受到蜘蛛對他的畏懼,面目猙獰,厲聲喊道:「懦夫!你是個懦夫!」
「懦夫?」遲宿冷笑道,「你說的是我,還是你自己?」
一雙眼眸無波無瀾,清冷至極,巨蛛俯身,企圖在他眼中尋到一絲偽裝的痕跡……
斷情絕愛,六親不認,遇神殺神,佛擋殺佛……這就是真正的魔!
遲宿為什麼不一樣?
他憑什麼不一樣?
「我不相信!你也是魔,為何不受魔氣的影響?」小烏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或許是因為魂魄不穩,那張俊美的面龐隱隱呈現出幾道破碎的裂紋。說著又自言自語地反駁,「不對,你也在魔氣的影響之下,只是將它壓制住了,對不對?」
小烏想到這裡,像是突然不再畏懼遲宿了一般,驅使著八腳蜘蛛朝他俯衝過來,「你告訴我,我該怎樣控制自己?」控制那股飢餓的感覺和心中無休止的殺意?
朔月之夜,黑暗無垠無際。
長街上的青年若泠泠孤月,遺世獨立。
小烏怔怔地望著他,像是透過他的身影看到了另一個人,道:「雪影姐姐,你告訴我,我究竟從何時開始錯了……」
「大道之艱,非墮之由。修道各有其法,然殊途而同歸,上善至仁,天地通明。」
那個聲音仿佛穿越了時空,再次響徹這座城池的上空。
彼時,震耳欲聾。
小烏與蜘蛛同時回過頭,看到的卻不是顧雪影,而是那個身著水藍紗裙的女子。
她身上的法衣似乎被烈焰焚燒過,衣帶、袖邊已經捲成一塊塊細碎的焦炭,衣衫下亦有被高溫灼燙過的紅痕,領口下的鎖骨甚至起了大片的水泡,紅紅的,甚是扎眼。
「韋、妤!」不大習慣稱呼這個陌生的名字,遲宿一字一頓地念道。其實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心下已然慌了,只是掩飾得極好,語氣聽起來冷靜又自持:「白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