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兩字入耳。
鍾煜抬手,緩緩摸了摸小孩的頭,好像,才隱約懂得了沈懷霜。
能夠站在千萬人面前,那個人的心懷一定很大,會揣著山川、日月。
還有人間。
五個時辰後,高地山民的家中。
鍾煜當頭取下發上的粗布,擦了擦面頰,甩去臉頰上殘餘水珠。
門前,粗布包著頭的農婦手中捧著一籃筐油桃,油桃淋著雨水,碧綠葉片蓋著粉紅桃身。農婦笑得誠懇,身後還跟著幾個臉頰微紅的女郎。
大娘道:「殿下做了善事,老身無以為報。」
謝寰扶起了她:「多謝大娘。」
謝寰,謝小將軍,是鍾煜在焦縣認識的新友。
這半年,他從邊境、大趙兩地往返來回,一來一去,和鍾煜熟了,話再多說幾回,竟有幾分相見恨晚。
謝寰年歲偏小,面容生得俊秀,極乾淨的俊秀,皮膚常年曬不黑,笑時眉眼明亮,大有幾分明眸善睞的意味。
他抬手拿了油桃,啃了口,嘴角挑起,笑容寬和,卻是會讓人看得高興。
謝寰拋了只油桃給鍾煜。
鍾煜伸手接過,目光落在油桃上,對著門前人,頷首。
女郎耳畔更紅,偷偷不敢看他。
謝寰又對著小娘子笑,說著:「娘子面比桃色美,笑起來更漂亮。」
室內漆黑,村民感懷,給大趙軍士燒了熱水。
屋裡也漏水,地下泥濘,水混著石土,卻比外面好太多。
謝寰擦了擦頭髮,排出耳里的水:「你低頭看什麼呢,瞧那麼認真。」
鍾煜坐著的矮凳很是低小,腳下一盆水,他抬頭看著謝寰,開口道:「謝寰,給我塊胰子。」
空中飛來一塊滑不溜秋、黑炭似的胰子。
鍾煜抬手精準地接過,攤開手中的勾玉,用胰子擦起了它的每一處縫隙,細微泡沫在他掌中浮現,洗去沙粒。
謝寰見鍾煜不答,湊過去:「喲,還洗這寶貝疙瘩呢?到底誰送的?你相好?」
鍾煜沒理會這人八卦心思。
歲月不過半載,那半年他每天讓自己筋疲力竭,腦海里舖天蓋地的想念才會像洪水止流。
好像身邊人都不能提起他。
一提到沈懷霜,他心口陡然覺得缺了一塊,什麼東西都往那缺口往下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