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煜言簡意賅答:「順路。」
順什麼路,誰家順路在西域。
邈遠道人很快從那點震驚中抽出身來,靠在客棧櫃檯前,玩味地笑了笑:「是挺順的。」
客棧老闆娘從算盤前抬頭,倒是她笑著問了兩人一個實在的問題:「郎君遠道而來,想必是舟車勞頓,不如先把住宿給解決了。」
老闆娘長了張頗為精明的面相,她扯開嘴角,對兩人露出了一個極溫婉的笑:「這兩位郎君呢,已經在我這客棧里要了兩間上房。」
「衣食住行,這四樣都缺不得。」
「郎君你既也要來,不如再開一間?反正一晚上也不貴,總共不過就要一百文。」
沈懷霜看了鍾煜一眼。
鍾煜卻道:「我和他住一間房就好。」
第73章 為他染上人間顏色
到了房內,兩人閒談幾乎已過兩個時辰。
沈懷霜一壺茶越喝越淡,再嘗起來時,味道已如白水。他靠在几案上,整個人在夜色中白得發冷,與鍾煜談得嗓子發乾。
這一個晚上幾乎讓他笑夠了一年的份額。
沈懷霜在雲遊的那一年內,邈遠道人專門數過他笑得次數,有時候他一天會笑上三回,有時候三天一回。
沈懷霜受無情道影響,心底很難有很強烈的情緒。
但他聽鍾煜講一句話,看鐘煜望著自己,那份平靜的喜悅就像積攢在糖水杯底的蜜,初嘗不甜也不濃,越嘗,那些滋味都積攢在下面,越濃。
沈懷霜不意外地發現,鍾煜懂得了更多的東西。
朝堂上的事,他不算明白。畢竟術業有專攻,人一生要先做好一件事,但他聽鍾煜說起大趙的稅收、政務、外交,不同地域的憂患,朝堂上盤根錯節的關係,仿佛在他面前拓展開了一片極廣闊的天地。
那是他所熟悉的領域之外的天地。
「先生,聽著會覺得無聊麼?」說多了,鍾煜道,「你好久不說話了。」
「聽著很為你高興。」沈懷霜搖了搖頭道,「我只是……」
燈火下,沈懷霜朝鐘煜靠去,他撐在几案上,像要把鍾煜看清楚了,距離在拉近,兩人之間隔了一尺,又變成半尺。
他望了鍾煜一會兒,道:「我只是覺得,好像從前身邊那個永遠是少年的學生,他真的長大了。」
那几案上的燈火就晃一下,他話語裡有幾分感慨,涼夜如水,一輪彎月落西樓,月光照在兩人身上,卻不是中原的月光。
「可我總是在錯過你最重要的時候。」沈懷霜又道,「我在大趙也聽到你及冠,聽到你開府、冊封。這些事,我時常在想,你一個人是怎麼做過來的?你換上太子朝服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