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霜伸手,提起酒壺灌自己一口,喉頭辛辣入腹,喝到一半,酒瓶又被鍾煜拿走。
「還是別猜了。」鍾煜止住他的手,「以後不管什麼事,不要拿你我之間說事好麼?」
這個問題像難住了沈懷霜,他頭疼得緊,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和鍾煜怎麼說?
他說了要帶鍾煜出來聊聊。
結果越說越莫名其妙,到頭來,灌酒的人還是自己。
夜風吹來,沈懷霜清明些許,比起開口,想到離開,他對鍾煜有些許歉疚。
飛升是他今生不可棄的念想。
如果他能抱著當初來這裡只是見見鍾煜的平淡想法,分離或許會比今日輕鬆。
如果他和鍾煜沒有發生過那麼多事,又或許在他提出大道圓滿時,兩人都會釋然許多。
沈懷霜指節觸了觸無量劍,握緊了又鬆開,靠在畫舫扶手上,朝外眺望去。白衣翩躚,他目光渙散又聚攏,入目什麼都看不見。他此生從來沒有讓自己醉過,酒氣上頭,他朝鐘煜挪了一步,卻是維持不住平衡。
沈懷霜像是屏住一口氣,偏過頭,一鼓作氣道:「子淵,如果我有天要是做折損師徒關係的事呢?」
鍾煜低下頭,幾乎不能控制住顫聲問:「你想要做什麼呢?」
強烈的震撼裹挾住了他,他俯身看著沈懷霜,面色沉沉,手卻不可遏制在抖。
沈懷霜的頭腦像一池攪渾的水,手仍然捂著頭:「……我不知道怎麼說。」
沈懷霜落在鍾煜的陰影下,不得不抬頭看去,對上鍾煜的雙眸,他瞳孔渙散又聚攏,心跳開始狂亂起來,像是陷入了池沼中,沉下去。無力掙扎時,有雙手扶起了他,緊握著他的指節。
鍾煜垂眸望著,緩慢又耐心地勾問:「你告訴我。」
握緊他指節的手挪到了他的臉龐上,氣息接近。
青年立在暮色中,身上滾了金邊的白袍翻湧,低下頭,指尖勾滑過。
過了良久,沈懷霜搖了搖頭,呼吸幾下,定了定神:「不說了,我們先回去。」
他面上雖然沉靜,腳步卻磕磕絆絆,幾乎沒有辦法正常走。
畫舫停靠在離沈懷霜府邸近的河堤邊,鍾煜伸出胳膊,架住了沈懷霜,一彎腰、附身,攬起了沈懷霜。
脖頸上,沈懷霜的臂膀生疏地避開,他靠在右肩上,低低說著,聲音斷斷續續:「你不用背我……」
鍾煜顛了下他,後背挺直,一步一步朝府邸門前走去。
沈懷霜到底是成年男子,身上白衣又是綢做的,他個子很高,身量不算重,但這樣一個人落在鍾煜背上,不像在崐侖時,鍾煜覺得自己手裡像抓住一池水,水會從他掌心溜走。手掌捨不得用力,又怕沈懷霜會掉下去。
他走得歪歪斜斜,走兩步,重新把沈懷霜背起來,又怕顛得沈懷霜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