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07-08遭遇雪災,雪始終是南方的稀客,人們欣喜地迎接它的到來。
車窗外,飛舞的雪花蝴蝶一樣從城市上空翩翩降落。
車窗里,晏啟山穿著山本耀司的大衣,一身詩意沉靜的黑,堅毅、挺拔、高傲,雪一樣的寂冷,仿佛一位來自中世紀的吸血伯爵。
穿過灰濛濛、白茫茫的鋼筋水泥森林,抵達重巒疊嶂的方外之地。
晏啟山撐著銀質骷髏頭黑綢長柄傘,沿著登山回廊拾級行走飛檐廊閣間、碧瓦朱甍下,金殿巍峨,鐘聲幽遠,佛號陣陣。
彼時,法喜寺尚未成為熱門景點,一路上冷冷清清,香客並不多。
與匆匆的行人相比,他柔和靜謐的灰瞳像蒙著一層恬淡柔和、寧靜神秘的薄霧,有種沉穩、理性又舒緩的氛圍調性。
他看起來實在太過「洋氣」、「矜貴」,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高級」,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著個畢恭畢敬的下屬,引得過客紛紛回頭張望——
潛意識裡,像這樣的天之驕子,不可能燒香拜佛。
因為,掌握社會頂層資源、擁有優渥的物質供給和充足的精神供給的精英,根本不需要將希望寄託於虛無的幻象,就可以過得紙醉金迷。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紙醉金迷得久了,也會厭倦,也會孤獨,也會想要一個潔白的靈魂長相伴。
上天竺古剎依山而建,鑿山增室,草木清香瀰漫。
晏啟山拈著知客僧送的三柱香,一路穿過掛滿紅燈籠的古木林,途徑「入三摩地」,終於在香氤裊裊,經文琅琅中,仰頭看見巍峨的正殿。
殿前綠池水波瀲灩,上千尾肥碩的紅鯉在雲影,樹影,和漫天飛雪裡,靜靜洄游。
晏啟山斂眉,垂眸,蒼白素手在青煙繚繞中點燃香燭,肅穆地拜了三拜,虔誠祈福——
「鑿山之心琢玉,刻以佛祖心印,伏願龍天八部:護吾所愛,承此善因,業障消弭,不溺災秧,獲福無量。掌燈人晏某永世供養。」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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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飛雪周而復始,教人頓生慈悲喜舍。
在大磬清寧幽遠、錚淙、金聲玉振的長鳴中,晏啟山神情肅穆,素手持香,一座殿一座殿往上拜訪。
沿途僧侶靜默,菩薩含威,山雀偶爾在蒼綠山林深處稠啾滴麗,唱幾句婉囀的歌。
萬籟此都寂,但余鐘磬音。
廊下有貓打坐,抬眼處,松鼠在積雪的枝頭嬉鬧,飛檐外,白鳥振翅……塵世的一切在此歸於寬闊的平靜。
年少時,他在藏南,終日參悟覺知,曾手寫日誌,以天台宗止觀法門,論證禪宗菩提偈——②
佛門不是避世門,而是舍我道。我入地獄,我將無我,捨我其誰。
「一切有為法,當作如是觀」是天台宗的「十如」說,其核心價值觀「一念三千」認為「起一念必落一界」,所以,焉知塵埃不是另一個世間,焉知塵埃是否蘊藏十法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