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恨道:「要不是藺清晝長的確實好看,我早鬧翻天了。我都肯放下身段勉為其難地正眼瞧一下他,他居然還敢給我弄出來個什麼心上人!」
「公主恐有誤會,藺相君子端方,怎麼會對一個已嫁為人婦的人念念不忘,縱使真有幾分欣賞也會克制守禮,不會付諸於行動。」
「那他畫你幹什麼?」
「因為天子在找一位故人。」嵇令頤見到遠處有一列人群緩慢移動,微微笑起來。
她指間一直揪著一方繡字帕子,像是回話時緊張的小動作。
可是亭中四面透風,手指才鬆懈著微微張開,那帕子便被風一溜菸捲走,斜飄落於庭外湖水之上,顫波盪開,推著帕子飄遠了去。
嵇令頤驚慌失措地「哎呀」一聲,提著裙子快步出了亭子,摺疊雙膝跪在緊挨著水面的曲徑旁,上半身極力壓低與湖面平行,而後伸長手臂夠出去。
帕子隨水飄動,她的目光只集中在那一小塊布上,眼睜睜看著它順著曲徑調皮地往下游——
直到視線中出現一隻明黃色的袖子,輕而易舉地拾起那塊帕子。
身旁齊聲喊陛下,黑壓壓地跪了一片。
第113章
天子手中捏著那一塊潮濕的帕子, 湖水順著他的手往下流,在那隻明黃色袖上的雲紋盤龍處暈出更深的顏色。
他一言不發地注視著跪在面前的嵇令頤,她比畫中更加像那場前塵往事中的美夢, 一樣的跪伏著伸手取物, 遠遠望去似在對影自憐, 若不是早知殷曲盼不會再來見他, 他以為那就是千百次回想起來的初遇。
只是那時殷曲盼是想采一朵湖上菡萏,為了不打濕足履羅襪悄悄脫去藏在裙擺之下, 而後俯身去夠。
他嫌宴席上的刺史太蠢笨, 藉口出來透氣散步。一路繞過亭榭, 一轉彎他就撞見暮色藹藹的曲徑上,一身天水碧色的女子似不食人間煙火,像那碧綠荷田中的一粒露珠,本想藏在稀薄夜色中的無暇容顏被身旁一盞兔子燈照亮,鬢邊兩縷青絲隨風拂面, 撓得人心頭髮癢。
一拍, 兩拍,他的心跳突然在耳邊震響。
他沒有屏住呼吸, 於是腳步重了一些, 也不知道看路, 直登登地撞上了漆柱。
她受了驚嚇,將將要成功夠到的那朵粉色芙蓉從指尖滑走,驀然回頭。
他終於得以看清她。
她似乎有些吃驚此時此處還有人經過, 一時痴愣得朱唇輕啟,風髻霧鬢下那雙含情目透出一絲掩飾的靦腆, 讓她比起畫中人更有媚於語言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