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百姓都散了,李危將記錄的文書一一過目,已過了飯點。
他坐下,飲了口茉莉香片,手上還拿著一本帳目,狀似不經意地問:「信是何時讓人傳出去的?」
衛牧筆下未停:「一定下來,就讓人傳過去了。」
兩人又忙碌一陣,衛牧放下筆道:「你不用陪我,忙你的去吧。」
李危:「我不是陪你,我在等人。」
衛牧又拾起筆:「哦~」
李危:「你哦個屁啊。」起身就去了外間,剛打春不久,夜裡寒涼,呼出的氣還泛著白,放眼去瞧湖中月色,澹澹地漾開,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而他的眼前人呢?還沒來。
趁亂去送信是不給李純反應的機會,又在亂局暫時平息時將人接過來,是令李純意想不到。
所謂燈下黑便是如此。
正背著手等著,牆頭樹影微動,粉牆黛瓦上陡然冒出一個小女娘,她梳一個單螺髻,鬢邊別一朵清幽小野花,身著絳朱色對襟襦裙,群青色淡黃花半臂,腰間掛一隻短玉笛最為醒目。
她騎在牆頭上,一隻腳晃在牆邊,露出一截比月色還白的腕子,骨節渾圓,曲線流暢,渾然似玉雕成。
李危瞧著她,左頰的小酒窩展露無疑,舉步向她走去。
沈蕪從牆外拎起一疊紙包,跟他晃了晃,輕泠泠的笑聲盪在園子裡,動聽似泉。
李危不知從何處搬了一架梯子來,沈蕪翻身踩了上去。襦裙裙紉長,李危兩三步爬直她身後,將她的裙角牽起:「跟著我,慢慢下來。」
「我不怕的。」沈蕪說著。
「我怕。」李危說著。
沈蕪不再多說,任由他牽著裙子,一步一步穩穩地往下走,等李危先落地站穩,沈蕪也還剩下兩級,回身去,李危展開雙臂正等著她。她會心一笑,跳了下去,撲了他一個滿懷,兩人這才緊緊抱在一起。
湖光粼粼,月色皎潔。
小蟲藏在初生的花草從中嗡鳴,出門覓食的鳥兒也歸了巢,輕輕謳吟,世上這一片小小靜謐,今夜只屬於他們。
咕嘟嘟——
沈蕪嘻嘻笑起來:「餓了?」
李危難掩尷尬與不舍,點了下頭。
沈蕪:「吃不吃火鍋?」
她那一包東西中有不少香料,李危牽著她的手往廚房去,兩個人找了一個小爐子和一口砂鍋,煮了起來,熱氣從窗子飄了出去,鮮香味濃。李危還是頭一回這樣吃飯,新鮮又好奇:「跟羊肉鍋好像。」
沈蕪:「異曲同工。」
李危吃了第一筷子,眼睛都亮了。
兩人如同一對尋常夫妻,說著家常,吃著家常,外頭的風雨都吹不進來,也不打不進來。
--------------------
第86章 杏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