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性子,約莫是和朕解釋離開的原因、讓朕保重自己,說以後還會再見的吧。」她笑了笑,說:「既非永別,何必說什麼離別之言,徒增感傷。」
她說完,又輕輕用手掌摩挲了一下書信,將它小心收好。
張瑾看著她的動作。
她又抬眼問:「愛卿應是知道阿奚去了哪裡,也會時刻關注他的安危的罷?今後,就勞煩愛卿好好照看阿奚,也帶上朕的一份。」
張瑾一頓,薄唇微微抿起。
片刻後,他平聲道:「那是臣的弟弟,即便陛下不說,臣也會留意他的一切。」
這兩人,一個臨行時讓他好好照顧七娘,一個讓他好好照顧阿奚,都到這個地步了,也依然在為著對方著想。
但其實,他們又需要什麼照顧?
一個是舉世無敵的俠客。
一個是萬人之上的帝王。
偏偏最不相干的兩個人,發生了最熱烈的碰撞,張瑾夾在他們之間,常常深覺無力,他的冷靜、理智、體面被撕扯到近乎碎裂,在快要崩塌的前夕,有個人率先退場,得以保全他最後的尊嚴。
他本該鬆了一口氣。
弟弟挑破了他一直以來最不敢承認的東西,最折磨他的一道紅線被剪斷了。
不再有覬覦弟弟心上人的心虛,不再有格格不入的尷尬,不必害怕阿奚會成為軟肋,更不用擔心她心裡還有誰占據位置,因為她喜歡的人都不在了。
她以前喜歡趙玉珩,趙玉珩死了,她後來喜歡上阿奚,阿奚走了。
只有他張瑾,日復一日,永遠立在朝堂上,離她近到咫尺的位置。
本來,他也為阿奚的離開而失落。
可隱約的慶幸就藏在潛意識裡,在惆悵至極時偶爾跳出來一下,提醒他的自私。在她方才抬眼、第一次注視著自己時,不知為何,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不那麼排斥的情緒。
只是轉瞬即逝。
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好像剛剛只是錯覺。
姜青姝抬手掩唇,輕輕咳了咳,嗓音輕得像一團抓不住的風,「朕有些累了,愛卿先退下罷。」
張瑾不動,「陛下病了?」
她搖頭,「這幾日天寒,朕只是有些受涼。」
張瑾卻看向一側的鄧漪,「傳太醫令來。」
鄧漪還猶豫著要不要動,姜青姝卻皺眉道:「……不必麻煩了,朕沒事。」
張瑾突然說:「阿奚說,讓臣替他照顧好陛下。」
「……」
她就不說話了。
姜青姝覺得自己沒有生病,雖然她看著體質弱,有時候寬大的龍袍穿在身上顯得她更瘦弱,其實她早就在學著注意身體、沒有之前那麼胡鬧了。
但,或許是他搬出阿奚的緣故,她也沒有說出那句「朕不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