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瑾立在玉階之上,站在空蕩蕩的龍椅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群臣——這是萬人之上的帝王視角,任何人都想站在這裡俯瞰江山萬里。
身為宰相,天下軍政皆過他手。
權勢頂峰的滋味,他早就嘗過。
張瑾側身,看向空蕩蕩的龍椅,沒有看到坐在上面的那抹熟悉身影,眼底不禁有些黯然。
有時候他在想,自己對她,到底有多少真心?也許他只是因為權力唾手可得,才無限在心裡放大愛情的重要性,人性卑劣,只會珍惜沒有的,等他有了愛失去權勢時,也許他又想要權力了呢?可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直到站在朝堂上、龍椅邊時,他又突然開始生理性地噁心這一切?
這些在乎了一輩子的東西,突然讓他覺得很沒意思。
他應該是更在乎權力一點的。
不然為什麼明知道她想要的是獨掌大權,卻還抓著實權不放,還想要權力和愛情兼得?他從來沒有思考過權勢、愛情、親情哪個更重要,因為他一直都那麼理所當然地都要。
這十幾年來,他雷厲風行,想要什麼是得不到的?
處於這樣混亂的狀態,張瑾一思考這些就頭痛,也分不清是太陽穴更痛還是心臟更痛,一向精力無限的張相,第一次站在朝堂上感到力不從心。
「帝王駕崩,無天定血脈,當請示相國寺,於宗室之中令擇合適之人繼位。」
張瑾平復許久才開口,沉默許久,又閉目道:「退朝。」
第259章 碧落黃泉3
帝王駕崩的消息,引起朝堂巨變。
一部分忠心耿耿的老臣無法接受,不敢相信一國天子會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天子身側千牛衛隨身護衛,兩位千牛衛大將軍不知去向,而天子,至今連個屍首都沒有。
宣布死訊的是張瑾,但張瑾是什麼人?誰不知道他一手遮天,把持朝政已久,到處都是他的黨羽,狼子野心路人皆知!陛下說不定就是他殺了的!
交不出陛下的屍身,誰聽他一面之詞!
那些忠心耿耿的剛直之臣哪裡忍得下這口氣,譬如御史房陳對張瑾有怨已有,當即在朝堂上痛罵張瑾,卻被殿上禁軍直接拖了下去,膽子大罵一個拖走一個,再有擾亂者當場殺之。
只要一見血,眾人見狀,便敢怒不敢言。
尚書右僕射鄭寬也故作激憤,又裝作被震懾到的樣子噤聲不言,不曾與張瑾正面作對,然而一出宮便與幾位大臣互相使眼色。
兵部尚書李儼壓低聲音:「暫且讓他們得意,我稍後再去派人傳信給幾位王爺,還有長寧公主,讓他們提早防範。」
鄭寬微微頷首,沉聲道:「張瑾說擇合適宗室繼位,只怕只是權宜之計,我們要儘快一些了。」
只要張瑾有當皇帝之心,所謂的從宗室之中選擇合適之人,其結果自然是所有宗室皆不合適,不是自覺德行不夠主動推諉,就是會提議推舉有能力的賢者為君,毫無疑問那就是張司空。
而所謂的請示相國寺,在鄭寬看來,那更是藉口,只要過段時日聲稱神明選定司空為繼任之人,就能從輿論之上堵住悠悠之口。
就在這關鍵時期。
宮中突然傳出一則消息。
一則令所有人皆始料未及的消息。
——侍君灼鈺受到帝王駕崩消息的刺激,忽然恢復了神智,聲稱自己已經懷了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