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黑暗帶來的神經緊繃和喪失對時間、聲音、視覺的辨認會摧毀一個人的防線。
而方淮序在這裡被關了九天。
他看過這個心理學實驗的介紹, 也對這種類似的經歷並不陌生。
他的生母在孕期企圖通過酗酒來打掉他,可是遺憾的是他還是健康降生了。
於是童年的時候他總被一個人反鎖在只有一個低矮小窗的閣樓里, 防止偷跑出去後被舉報到兒童保護機構,以此影響他母親的聲譽。
閣樓的窗戶被用木條完全封死, 幾乎不透光,房間裡也沒有鐘錶。
他有時候覺得,也許每個人在母親子宮裡的時候也是這樣,漫長的黑暗,封閉的空間。
那也許,其實,也沒那麼難以忍受吧。
他從小就很聽話,會裝乖獲得偶爾來自母親的一個眼神,他充分模仿著儒家文化下對於一個子女的刻畫:勤快、謙讓、善良、懂事、尊老愛幼……
直到母親意外去世,他被送到福利院,又輾轉到教堂打黑工,封閉的小黑屋已經成了家常便菜。
他會在無盡的黑暗裡轉移注意力,通常都是一些代碼,一串數字,他有他的世界,並不覺得這是多難以忍耐的事情。
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方淮序坐在牆角後腦勺靠在陰冷的牆面上,睜著眼仰著頭漫無目的地出神。
可這次莫名其妙的,浮現在腦海里的變成了一隻纖細漂亮的手。
他怔了一下,下意識摸進上衣口袋,這才發現本來揣進口袋裡的紅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掉了。
應該到了第三天了吧?她是不是來找他了?
她找不到他怎麼辦?
第一次在這種環境下產生了對時間流逝的恐慌,心悸感被震顫的心跳一次次放大,他努力深呼吸幾次,強行讓自己放鬆下來。
他反覆告誡自己,不要想她就行了,像從前一樣,想數字、想代碼,可是腦海中關於她的片段像是堵不住的泉眼瘋狂湧出,他甚至開始回憶她的聲音。
是清亮的,尾音有時候會上勾,很動聽。
她等不到他,會不會以後就不來了?
畢竟狗沒有了,錢也已經拿到了,連接他跟她的紅線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第一次覺得被關在籬笆內等待對方不知何時的垂憐是這樣難熬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