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本來看他成天自閉的樣子,聽完這話還真的開始努力了,他長得好,一有人來就幫人家端茶倒水的,乖巧地沖人笑;大學生志願活動來做什麼糕點點心他是學的最快的那個,離開的時候還給每個人都做了小蛋糕,跟別人約定一定要多來這裡看看小朋友們;後來公益廣告拍攝的時候還拉他去出鏡了,我本來已經失去了他的聯繫,還是我身邊的人關注到了廣告告訴我的。」
「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早已拿到了電腦並被人領養了,中間還轉了一次手,最後是在教堂那裡找到的,找到的時候跟人在打架,嚯,打得最凶,其實我那個時候不知道他為什麼打架,我想著無非就是『學壞了』,那種環境,沒什麼人管他,就打架鬥毆的什麼都來……後來才知道是那幾個人看他不怎麼說話,覺得好拿捏,偷偷把他電腦拿出去賣了換成煙了。」
方平瑞長長的嘆了口氣,書房裡窗幾明亮,眺望出去只能看到長廊的一角,檐下掛著一隻鳥籠,里面有一隻棕櫚鸚鵡在嘰嘰喳喳,來時尤佳妍看到了它長長的喙和臉頰旁紅色的羽毛,撲騰時會帶著整個籠子都搖搖晃晃的。
他說:「可是你知道嗎?他後來打黑工把那台電腦又贖回來了,現在還留著呢,早就沒法開機了,那種電腦本來也不是什麼能跑的起來的好電腦。我後來想啊,他還是一挺執拗的人,甚至有些偏執了,想要的東西會一直記著,費盡心思去得到,當下沒能力,等有能力了也要去尋回來,哪怕花費常人眼裡並不對等的出價,只要他覺得值,就沒什麼後悔的。」
尤佳妍已經把照片來回翻了三遍了,實在是照片太少,看得太快,她聽到這裡後將照片放回桌子上,看方平瑞倚在椅背上盯著簪子一動不動。
她問:「我能問下您,他日記本上寫了什麼,您是怎麼知道的呢?」
「她媽媽拍照給我的。」
「是為了喚起您的舐犢之愛?」
「是要求我對她做出賠償,如果要認回小序,就要支付出一個她可以接受的價格。」
頓了頓,方平瑞終於鋪墊完所有的背景,說道:「我以前一直以為從小缺愛的孩子是不懂得如何去愛別人的,後來發現他其實知道怎麼樣才是對愛人好,他所做的一切,無非是小時候想從父母身上得到的,因為他沒有,所以他讓自己成為了能給予豐沛愛意的人。」
尤佳妍短促地笑了一下,她說呢,這簪子雖然在老爺子心裡價值不菲,可讓他能鬆口讓自己隊伍中即將參選的議員把「雲中寄樣」推出去哪有這麼簡單,果然方氏上上下下都是人精,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去。
她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聽懂了,您剛才雖然說了這麼多,其實是因為在方淮序小的時候您認為他不值那個價,所以放任他自生自滅,但又因為年歲漸長心境完全不同後生出來愧疚之意,所以現在說給我聽,想要我能彌補他心裡的那個洞?」
她臉上的笑戛然而止,語氣嚴厲起來:「你看過他那麼多日記,家族中停著這些私人飛機,如果想接他回來,何必等這麼久?甚至等到他被領養家庭轉手?你說他喜歡小狗,老宅這麼大的占地面積,也沒看到一隻小狗,他那微信頭像里的小金毛還是別人的圖;說他喜歡編程和數字,他回到方氏後怎麼又被轉學到我們宜城來讀高中了?怎麼就送到戒網癮的學院去了?您知道明鑄學堂那是什麼地方嗎?」
方平瑞不語,他低垂著鬆弛的眼皮,看起來有兩分遲暮的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