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她顯然有些吃驚,現在才一月唉,她放開他的領帶, 微微往後一步, 把手裡的剃鬚刀塞給他, 「那你拿走吧, 不要來了。」
「這就翻臉了?」他伸手把人拽回來,握住她的腰身, 「逗你的,我可不想再錯過你的千變萬化了。」
「我哪有千變萬化。」
「從這麼高,長成現在這麼高。」他雖沒有用手比劃,但眼神比擬出的高度顯然易見。。
「我從前沒有這麼矮吧。」佟聞漓眼見他眼神要把自己比到地上去了,「您有些誇張了。」
他淺淺地笑出聲來,那點低低的笑聲盪在他們周圍,好像是因為她而愉悅。
從雲層後出來的光讓她有半刻的眩目,她總覺得愉悅來的太快,讓人不敢相信。
直到他最後說到「行了,太陽出來了,日頭大,快回去吧」,佟聞漓才揮手與他告別。
她循著那個巷子往前走,腳尖落在自己輕盈的腳步上,她看到瓦礫石下在一個暫停的雨季里長出來的小草,有些驚訝。
越南雖然沒有冬天,卻有讓萬物永遠生長和翠綠的雨季。
她不再討厭雨季了。
*
在這個雨季里,阮煙找到了新的謀生的工作——在一家法餐廳里當服務員。
在物質不富裕的年代裡,聊音樂是個奢侈的話題。
佟聞漓從前住在先生的莊園裡的時候,偶爾帶來福去莊園外面走走,時常透過一座座明亮的窗戶聽到像是被綁在鋼琴前、大提琴下的富人的孩子,他們的天賦後面堆積了許多的財富,牆上貼滿了名人的高雅交響樂演出照……在那個世界裡,音樂象徵著財富和地位。
在煙煙的世界裡,她拿著根筷子敲著鍋碗瓢盆是另一種音樂,那是更純粹的,未經過雕琢的天賦。
佟聞漓永遠都支持阮煙,在她拿著一把破吉他的時候就說她永遠有一天會登上全世界最大的舞台。
阮煙嚼著檳榔問她:「世界上最大的舞台在哪裡?」
佟聞漓自己也不知道,全世界最大的舞台在哪裡,但她就是相信,阮煙能做到。
「搖滾樂不死。」佟聞漓學著那樣的口氣鼓舞阮煙。
阮煙剛從打工的地方回來,身上帶著廚餘味道的工作服都沒有脫,抱著一張椅子,虛弱地說,「搖滾樂死不死我不知道,我是要死了。」
法餐廳對員工的要求很高,那老闆辨認了阮煙淺藍色的瞳孔不是帶著美瞳後應允了這份工作,小時價都開的比一半的越南籍高。
「或許我還真是法國人的種。」她自嘲到,「我那有錢的白人老爸什麼時候來認領我。」
「煙煙。」佟聞漓把拿來的那本法語字典遞給她,她知道阮煙這種性子在拘束講究的法餐廳一定難受的不行,「真不行就換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