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阮殷認真道,「我既已同皇帝討了你,若我不死在皇帝眼前,你這一輩子便永無寧日,丁靈,我怎麼能連累你?」
確實。阮殷若不能死遁,皇帝必定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尋出來——而尋他最簡便的方法就是守著他的女人。丁靈被阮殷一段話說服,忍氣吞聲道,「不管怎樣,都過去了。」
阮殷許久才「嗯」一聲,被酒精帶走的熱度捲土重來,早又昏沉起來,含糊道,「……過去了。」
丁靈有所覺,推他,「你吃些水再睡。」
「嗯。」阮殷睜不開眼,「好。」
「好」字的尾音尚含在口邊,男人早昏睡過去。丁靈拿他無法,索性拾起水碗,仰首含一口,貼住男人枯澀的雙唇,盡數渡過去。
阮殷有所覺,他睜不開眼,卻仿佛看見漫天神佛俱在,無不垂目,憐憫地看著他,一半歡喜,一半欣慰。
這世界怎麼能這麼好?
活著,怎麼會變成這麼好的事?
第93章 正文完
許鳴坐在拔步床腳踏上, 低著頭診脈,診了許久,久到榻前等著的丁靈幾乎都要站不住,許鳴終於鬆手, 把阮殷細瘦一隻的手腕塞回被中。
丁靈急問, 「怎樣?」
許鳴指一指案上盒著的蓋碗,又指一指門外, 便靜悄悄退出去, 雙手掩上房門。
丁靈走近,俯身打量昏睡的男人。因為消瘦,錦被下身體極薄, 若不是吐息間微弱起伏,幾乎跟不存在一樣。深色的枕褥間男人的面龐白得驚人,除了眉目烏黑, 整張臉不見半點血色,連口唇都是極淺的淡白。
前段時日燒熱不退時還存著的三分活氣,仿佛跟著那驚人的熱度一同走遠。丁靈低著頭, 視野中阮殷安靜地睡著, 眼前的男人如同一片飄絮, 只需一個轉身, 便要消失不見。
丁靈簡直不能忍受,伸手攥住男人細瘦的頸間,指尖稍稍用力, 男人呼吸不暢,昏睡中用力皺眉, 便掙扎著醒來。睜眼看見丁靈,淡白的唇邊漫起一點笑意, 又迅速收斂。他看見她扼住自己的手,惶惑道,「丁靈?」
丁靈仍不動,阮殷竟然也不動,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待宰的羔羊一樣。丁靈撲哧一笑,「你醒了?怎不問我在做什麼?」
阮殷從善如流,「你在做什麼?」
「掐死你。」丁靈道,「你這要死不活模樣,看得叫人生氣——與其叫閻王爺索了命,倒不如我親手掐死你。」說著便撤開手,走去案邊把蓋碗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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