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進聊天框,裡面的內容還停留在他來接我回家的時候。
——弟弟,晚上接我一起回去嗎?
——好。
如此平常的對話,我們的生命在這裡糾纏,又悄無聲息地被解開,被拉成彎曲的、互不打擾的線。
我撥通林渡舟的電話,手機里傳來帶著電流的忙音,沒有溫度,拖得像心電圖停滯的時刻那樣漫長,卻在幾近絕望的時候戛然而止,慷慨地給人瞬間的喘息時間,然後又是漫長、機械而冰冷的忙音,如此反覆,灼燒著人的理智,和急促的心跳應和,互相都聽不懂彼此的頌歌。
林渡舟不知道此刻我心急如焚,天色已經渾濁,他兀自撇下我。
忙音終於停下。房間裡只有貓緊張的叫聲,它弓起背脊,死死地盯著遠處。街區的盡處只有天邊陰暗的雲。
我摸摸它的背,舒緩它莫名其妙炸起的毛髮,順著它的視線尋找,「找到你林叔叔了?」
回應我的只有靜謐。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來,屏幕上顯示出一串陌生的號碼,冷漠的數字整齊地排列,像捉摸不透卻終將到來的預感。
我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焦急的女聲,「你好,是胡淵先生的親屬嗎?」
空氣凝滯片刻,我不解,還是答了「是」。
「胡淵先生在路上發生了車禍,好在傷勢不算嚴重,現在正等待出院,你的號碼是他最後的聯繫人,方便來醫院接他嗎?」
一時間信息太多,我先匆忙答應下來,抓起鑰匙就出了門。
車窗外冷風呼嘯,我打開手機的通話界面,除了林渡舟那通未接聽的電話,倒沒看到更早的陌生電話記錄。關機時胡淵教授給我打了幾次電話、什麼時候,都無從知曉。
他怎麼會有我的聯繫方式?除了在他常去的飯店偶遇、去母校聽他的講座、在劇院的同一片空氣中存在,我們似乎沒有太多的交集。
講座……對了,他曾讓我在講座名單里找到徐冉冉的聯繫方式,自然也會有我的。
刻意翻出我的號碼,或許是因為打不通才來找我,因而才發生車禍。而找我,自然是因為林渡舟的事情,這是聯繫我們的唯一紐帶。
冷風吹出一陣寒顫,我升上了車窗。心底的愧疚感直到站到病床前也沒有消退。醫院裡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人來人往,卻一塵不染,窗口透進光線,已經是傍晚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