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一樣。醉意沖昏理智,我仰頭靠在扶手上,整個人都陷進沙發里,維持著一個被包裹的安全姿勢,看見窗外的落葉一片一片地掉。外婆說完整的葉子落下來,縱然已經枯敗,卻也算壽終正寢,這樣的落葉才算歸根。
林渡舟風華正茂,他要在青春正盛的時候凋謝,我有什麼辦法。
我高估了自己,他永遠屬於他,留給我的只有有心無力。
白深在身旁喋喋不休,我只看見他的嘴唇張張合合,外面的落葉還在飄,枯黃的、完整的、壽終正寢的落葉。
「這不一定是壞事,」白深說到了結尾,「混亂是融合的前兆。」
每一片飄落的葉都是枯黃的,沒有破敗和殘缺,涼風從窗外灌進來,我打了個寒顫,猛地坐起身,看向他走向門口的背影,剛一下地,就踢得一地的酒瓶叮呤咣啷響。
白深聽見聲響,握著門把的手沒有按下去,回頭來看向我。
我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喉間又干又澀,嗓音聽起來像大病初癒,「……你說什麼?」
「從前他的人格都是分離的,現在卻變得混亂,這可能是一個契機,」白深壓下門把手,留給我最後一句,「還能拉他一把。」
門被關上,我站在一屋子的蘆薈中間,愣怔了半晌。貓從桌子跳上我的肩膀,又利落地飛奔下去,一地的酒瓶再次碰撞。
仿佛被一盆水潑清醒了,我覺得自己好像剛剛做完一場夢。
三天了,距離林渡舟的不告而別已經過去三天。
而三天之前呢?我其實早就已經擁有好幾次他人格混亂的記憶。
林沉岩在慌亂中開口叫我「師哥」,林渡舟居高臨下地旁觀我的怯弱,以及他被攥得發紅的右手手腕、下意識模仿我反覆捏手指的動作……
是什麼樣的契機,讓幾個不同的人格變成現在這樣?或者我應當再往前追溯,小黃豆和林沉岩的出現已經瞭然,又是什麼契機,在第四次循環,使葉帆出現在林渡舟的身體裡?
那天我追問的原因,只接收到了葉帆不斷的質詢,他責備我沒有資格問他為什麼出現……既然是責備,想來與我有關。葉帆的出現已經使得林渡舟多活了三年,也許弄清楚一些的緣由,林渡舟會陪我更長久呢?
我怎麼會在家裡,頹廢地度過這不告而別之後的三天?我怎麼會陷入無論如何都已無力改變的漩渦?一個在林渡舟身體裡分離出的、代表22歲的我的人格,已經改變了第四次循環的結局,難道我本人還不足以讓一切駛離預定的軌道嗎?
我要找到林渡舟,找到葉帆,找到林沉岩。
關機多時的手機又被打開,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線。貓在家裡上躥下跳,玩累了自己跑到窗台上,沖外面喵喵叫。
手機里湧入家人朋友們的信息,置頂的聯繫人卻依舊冷清,頂著綠油油、黑漆漆的森林頭像,遠處從樹梢升起了蓄勢待發的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