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子算帳、發東西的時候,趙氏基本上都在一旁看著。冬天地里沒什麼活計,是農閒時間,她又不會做針線,家裡頭人口少,紅薯全都賣給了許杏,老太太手里有銀子,也懶得催她出去找活干,於是每天她除了喂喂豬做做飯,就是在院子裡瞧熱鬧。
她再糊塗,基本的算數還是懂的,又加上范氏是個話多的,她就知道了,臘月里范氏兩口子忙家裡過年的事兒來得少,平常的活都是小秀兄妹倆干,這多半個月,倆孩子怎麼也掙了得有一兩銀子,更別說還發了東西呢。再往前算算,他們幹了這麼幾個月,聽說家裡的債都消了不少,范老三媳婦今年年根底下都沒到處哭,還不是手里有進項了嘛。
於是她不高興了。
「許杏啊,你這過了年是個什麼章程?」作坊不幹了,許杏就自己動手,把用到的蒸餾蓋、石碾等工具一一刷洗晾乾,她這邊幹著活呢,趙氏就晃蕩過來了。
許杏沒抬頭,所以沒注意她臉上並沒有笑容,只是隨口答:「沒啥章程,開春先按之前的幹著,等天暖和了要是能去縣裡看看,多賣些貨就多加工些。」
「你還上縣裡看看,口氣倒是不小,我都沒去過縣裡呢。」趙氏撇嘴。
她這個不會好好說話的毛病是改不好了,許杏就不接話了,不好好說,那就不說了唄。
趙氏卻是有話說的:「那你要是人不夠咋辦?你大姑不是說來年要養豬了嗎?」
「村里說一聲,誰願意來幹活的就來唄。」許杏不發愁。
「你還挺大方,你咋不想著點兒自家人?叫你大舅媽他們來幹活不行嗎?」趙氏道,「我看你這活也沒啥難的,誰都能幹。」
「誰都能幹是沒錯,可是不一定誰都能幹好。」許杏抬起頭來,正視她,「若是做出來的東西質量不行,我是不給工錢的。」
「你這孩子你怎麼這麼犟呢?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他們不行?」趙氏擰著眉毛瞪她。
許杏認真說:「我沒說他們不行,只是我就是這個標準,得幹活踏實仔細的人才行。再一個得保證時間,若是住得太遠,今天來明天不來的,我的活計耽誤了找誰去呢?自己村子裡的人,有什麼事兒過來說一聲,我也有數,那麼遠的人家,我怎麼去找?再說了,每天來上工,光來迴路上得多少工夫?」
「我一句話你哪那麼多話?說來說去就是不行唄。」趙氏失去了耐心,「那要不行你算我一個。反正你不是按活給錢嗎,平常我也不用你發工錢,逢年過節的發禮的時候給我一份就行了。」
許杏被氣笑了:「嬸子,這話您當著奶奶面再說一遍,奶奶要是說好,我就答應您,真的。」
「我才是你婆婆!」趙氏一跺腳,「我不打你不罵你,還做飯給你吃,哪點對不住你了?你就這麼當兒媳婦?你不怕我讓長青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