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的朋友關係應當是平等、陽光與正常的,與他之間的種種相處卻會讓我聯想到課本里的糖果與鞭子,巴普洛夫的狗,海洋生物粘膩凌亂的依附、寄生、共存。
人類果然是太過複雜的生物,之間的聯繫也如同蛛網一般難以釐清。又或許我對他的觀察還不夠,他比我臆想中的還要敏感,也更加了解我與我進行的試探。
我最終嘆了口氣,將腦內繁複的思緒甩去。手上的信紙被摺疊好塞入衣兜後,我又遞給了鈴屋一顆糖。
「還是走快點吧。」
第7章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鈴屋複雜的性格,非要使用比喻的話,我認為他像是一隻貓。
乍一眼看上去很柔軟、沒有攻擊性,被輕揉著裸露肚皮它會乖順地喵喵叫,一旦與它想做的事情相矛盾時,又會露出輕慢、不羈且惡劣的一面。
在CCG學院裡,有無數老師與學生暗暗提醒我,和我說鈴屋不正常,有自虐和暴力傾向,小時候被喰種教導過......等等此類的言論。
「可他是受害者,不是嗎?」
我假裝不解地問這些「好心人」,得到的只是默然的偏頭與眼神的躲閃。
幾次之後,我會禮貌地感激他們的告知,然後轉頭繼續去教學樓的背陰處看著鈴屋數螞蟻,給他投餵糖果。
鈴屋輕輕地開口問:「他們又在說我嗎?」
他其實什麼都知道,只是足夠冷漠。可奇怪的是,我發現他竟然會在乎我的意見。
我同樣蹲下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餅乾拆開:「對啊,就是很老套的那些事,翻來覆去地講。」
畢竟身為虐貓事件流言的被害者,我比起他人口中的言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況且十六歲時我的願望是安穩地從學院畢業,鈴屋並不是絆腳石,相反的,甚至他很好用。
鈴屋基本不挑食,我可以把不喜歡喝的早餐奶遞給他解決;他很有美術天賦,很樂意幫我複製並整理課本里的彩色插圖;大部分同齡人、學院裡的暴力分子或者心理變態們會因為忌憚他而疏遠我,而我喜歡並享受這份疏遠。
因此我並不在意他有多麼不正常或者是否有攻擊性,只要在我面前收起爪牙、裸露肚皮、安安靜靜,他人的評價與其餘的一切都無所謂。
所以我會拿出草莓味的夾心餅乾,一片給自己,一片遞給鈴屋。
他則是無比自然地從我的手中叼走了餅乾,咀嚼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評價道:「我還是更喜歡巧克力味的。」
我嘗了下味道,和他唱了個反調:「我喜歡草莓的呢。」
「哎,可是草莓味有點酸。」
他偏過頭,原本的瞳孔在特定角度的陽光下呈現出了淡粉與橘黃交雜的色彩,恍如手上草莓餅乾的包裝一樣繽紛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