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停留在衛樂語的小臂內側,隨隨便便一抬手都能讓人看到。淺粉色,或肉紅色,像燙傷,又像過敏。任誰一看都能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以自殘的方式試圖喚醒什麼,試圖逃離什麼。
然後這樣的疤痕又落在了劉聿的身體上。
「嘶……」衛樂語再次張開嘴巴,可是聲帶變成了皮革似的,不僅不會震動還橫在嗓子眼裡,讓他難受。他見汪野一直都沒有動靜,便將手機拿了過來,打了一些字之後再塞到汪野的手心裡:「咦!咦!」
這是要給自己看的意思?汪野遲緩地接過手機,但是差點忘記了怎麼樣呼吸。
[我和劉聿是在著名精神科專家范萬國的診所認識的,我們都是抑鬱症。那時候我13歲,他已經快18歲了。要是沒有范教授,我倆已經死了很多回。對不起,我不該把劉聿的病史未經同意告訴他人,但是我真的憋不住這個秘密。劉聿他的病比我嚴重得多,多次嘗試自殺,他幾乎被束縛帶栓滿全身。他不敢讓你知道這段歷史,怕破壞了你心底的想像。]
字字誅心,字字血淚。汪野看到「多次嘗試自殺」這6個字感受到了一陣窒息。
這確實是自己沒有料到過的,信件一頭的哥哥居然是被束縛帶捆在床上才能倖存下來。
衛樂語也跟著一陣窒息,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家中,而唯一能讓他感到輕鬆的地方相反居然是病房。在那裡有理解他們的護士和范教授,在父母都不相信自己是抑鬱,一口咬定自己只是鬧情緒的時候,范教授以他的專業威嚴鎮住了一個又一個可怕的家長,告訴他們,你們的孩子已經病得很重了!
精神疾病不是心情不好,他們都病了!
在那裡,是一片淨土。衛樂語現在每多打一個字都渾身顫抖,但還是勇敢地告訴了汪野。
[劉聿他在我入院之前就已經住了很長時間了,他不僅有抑鬱,還有密集人群驚恐,他能恢復成現在這個程度真的很辛苦。你不要去怪他,他和你斷聯是因為驚恐症發作昏迷,後來陸陸續續一直治療,19歲左右才算穩定。]
汪野好似也發作了一場疾病,病灶在他的大腦深處。原來哥哥以前還有驚恐症,發作的時候會不會雙手顫抖?他每個月給自己寫信的時候,會不會強忍著顫抖,用左手壓住右手的腕子才能堅持下去。
怪不得他從來不說他的手機號,作為一名一線城市的高中生,他不可能沒有獨立的手機。但是作為一名病人,他沒有手機。
衛樂語的額頭已經冒出細密的冷汗汗珠。劉聿會不會責備自己多事?會不會生自己的氣呢?可能吧,畢竟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在弟弟心目里的形象。他以孱弱的身體撐起了一個健康的假象,讓當時遠在天邊的弟弟有了一個可以憧憬的強大人格,現在這個假象被自己給擊碎了。
對不起,劉聿。衛樂語情不自禁地自責起來,這時,坐在他旁邊的汪野蹭地站了起來,朝著休息室的門衝去。
「呀!」衛樂語連忙抓住了他,你要去哪裡?是不是要去找劉聿?千萬不要質問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