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附屬中學,是他要找的第七十六所高中,雖然這是一所非常優秀的高中,但是地址十分偏僻,在城市的最東邊。
而陶知不願錯過任何一所中學,他從火車西站出來,一路向東,沿路找遍所有中學,才終於到了東邊,如果這裡再沒有陶勉的名字,那他就真的有些茫然了。
十字路口的拐角處終於走來一位打著陽傘的女士,陶知像看見了救星,他連忙跑了幾步上前,彎著腰,十分客氣道:「您好,請問您知道中州附屬中學在哪裡嗎?」
女士戴著墨鏡,略一思索,指了指一個方向,道:「應該是在這後面,這邊修路擋住了,你從那邊繞進裡面去看看。」
「謝謝您!」
陶知連忙給女士鞠躬,女士被他的客氣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看見陶知脖子上被曬得蛻皮,便好心道:「你戴個帽子或者打個傘,看看太陽挺大的。」
陶知卻只顧說:「謝謝,謝謝。」
來到中州市一周,陶知雖然已經些微適應,但也僅僅能做到問路不緊張,禮貌說謝謝而已,他的客氣往往帶著一種珍而重之的鄭重,讓大城市裡交際廣泛的人們倒是不太適應。
知道了方向,陶知便擦了擦額間的汗水,照著那邊走了過去。
由於修路,路邊石子堆積,他小心翼翼地踩著石頭走了過去,細麻杆一樣的手臂則撐著牆壁,如此看來,又瘦又黑又小心翼翼的陶知,看起來就像一隻來自黃土地的老鼠,細弱不堪,土,髒污。
學校大門掩藏在豎起的隔板之後,遠遠地,陶知就看見校門口立了一塊很大的紅色喜報,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考入各個大學的同學姓名,不知怎的,他有些激動,走過去之後才發現自己離得太近看不見上面,於是又向後撤了幾米。
最後,陶知抬起頭,眼睛在明亮的太陽和輝耀的紅色廣告紙之間被刺得快要睜不開,但他嘴裡卻穩穩地念著:「鍾引宣。」
他一眼就看見了。
第三個,鍾引宣,690分,臨海大學。
這一刻,陶知覺得自己的眼睛被陽光刺得要流出淚水,等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熱乎乎的眼淚都已經被太陽曬乾了,他摸了摸自己濕潤的眼角,想到當年他的勉勉第一次拿著獎狀回家,對他說:「我絕對能考上全國前三的大學,你不信就等著吧。」
小孩那時候才9歲,吊著眼梢,看起來是那樣驕傲,陶知就知道,他的小孩一定能說到做到。
他不能耽誤他的前程,所以在鍾家父母找上門來時,陶知沒有猶豫,他堅決要將陶勉送走。
只是沒想到,這一走六年,鍾家人留給他一個假地址和一個空號,他就再也沒有陶勉的消息了。
終於找到了。
鍾引宣,這個名字不會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名字,這個分數也是陶勉完全能達到的水平,不過以防萬一,陶知還是多花幾天將剩餘的學校都去看了一遍,確保只有這一個鍾引宣之後,他才準備踏上去臨海市的路途。
在中州市的最後一個晚上,陶知睡在火車站,只吃了一個饅頭,這些天為了快些找到鍾引宣,他沒有去找工作,白天黑夜馬不停蹄,從這個城市的最西邊走到最東邊,布鞋都磨爛了,身上也被曬的脫皮,但是,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