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冷一熱,人就難受醒了,她眼剛睜開還迷迷瞪瞪的,偏偏在盯向沈霏微的時候,烏黑的瞳仁里有種清醒的執著。
不看抱她的女人,只看沈霏微,像破殼時就認主的動物。
沈霏微瞥見阮別愁睜眼,寒毛猛地全豎,悄悄把食指往唇前抵,就怕這小孩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小孩眨巴眼,一個字也沒說,倒是女人又先開了口。
“多大年紀,什麼名字?”女人說。
沈霏微心裡直打鼓,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能說出和她舅舅有關的事,卻又不清楚她和阮別愁的名字。
可她不敢不答,喉嚨里乾巴巴地擠出聲:“沈霏微,她叫阮別愁,我十五,她十一。”
“果然是小孩。”女人話裡帶笑,“名字太難記,以後你們在我這就叫十五十一。”
這聽著不像什麼好代號,沈霏微周身繃得更緊了,總覺得這一趟也是不歸路,她和阮別愁指不定得跟著這女人做壞事。
不過,沈霏微轉而又想,如果這女人真的會幫她和阮別愁,她倒也樂意為對方做一點事情,只要不是殺人越貨。
女人又笑了,饒有興味地說:“想什麼呢,以後出了這下城,你們隨時可以把名字撿回去用,只是在這地方,得避著點,你沈家的仇家可不少,不然怎麼會走到那地步。”
沈霏微握傘的手止不住發抖,傘面跟著顫了,雨水直往她背上打,皮肉連著脊骨都在發寒。
她是想弄清楚整件事的,只是如今的她,什麼都做不了。
“傘多往自己那邊多打點,不用顧著我。”女人悠悠出聲。
沈霏微沒有照做,也不應聲。
女人抓住傘柄,硬是把傘挪了過去。
沈霏微不動聲色,盡職地做著她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就比如給人打傘。
這下城不過巴掌大,如若將光鮮的上城稱作是參天樹,那下城就是葉片下的一角暗影。
這一角暗影也就百畝,但要想實實在在走完,還得費點時間。
更何況,這裡面的路彎彎繞繞,跟上萬隻耗子打出來的洞一個樣,毫無規律,卻又密密麻麻。
走了一陣,沈霏微才明白,女人所說的“人多耳目雜”是什麼意思。
女人明顯是在帶著沈霏微和阮別愁繞路,還專往人多的地方繞。
天色將暗,遠處密集的霓虹燈牌挨個亮起,硬生生將城內腐朽破落的氣息壓了下去。
燈光一亮,出行的人便多了起來,形形色色的人站在路邊攬客,乾的都是不一樣的營生。
沈霏微不敢環視四周,卻在心裡默默記路。她看阮別愁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忍不住開口:“她還在發燒,我們要走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