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花兒回到家,把五十文錢給阿婆,要阿婆明日給那些討債的人,但隻字未提差點丟命的事。她累壞了,也被嚇壞了,晚上打更的時候人像被抽走了魂兒。飛奴問她白日究竟去哪了?她道:出城給白二爺跑個腿。
飛奴也不多問,只是叮囑花兒:「那白二爺是十足的惡人。今日我在碼頭上聽說白二爺這回回來是為了找什麼東西,說那東西原本是從潮州運往京城,在燕琢附近被人劫了。也有人說那東西是白大爺劫的,所以白二爺弄死了白大爺。」
「白家的事很複雜。那些風言風語未必是真的,我們定要管住嘴,不要惹火上身。」照夜道。趁花兒不注意把飛奴扯到一邊,輕聲問他:「你近來常去黑市?」
「沒去過。」飛奴道。
「你不要哄騙我,咱們打小一起長大,你若出事,我心裡不好受。那孫老爺不是好人,無論他許你什麼,你都不要輕信。」
此事說來很巧。照夜白日在衙門當差,去孫府附近辦差之時看到飛奴從孫府出來。那孫府的管家扯住他衣袖,在下頭比了比。燕琢人做生意有規制,明面的生意明面議價,見不得光的生意衣袖裡定價。照夜原本不想多管閒事,但飛奴又去餵那白家的野貓,這讓他直覺這其中定有詐。
飛奴罕見正色道:「照夜哥,我等都是亂世中的雜草,費盡心機不過為了保命而已。依我看,人之所以有好壞,要看對自己是否有益。於我有益,就是天大的好人。於我無益,就是天大的壞人。」
照夜見勸不通他,就使出撒手鐧:「我要花兒跟你說。」
「花兒自己都為白二爺賣命,她說不著我。」
二人不歡而散,悶悶追上隊伍。這一天又下起雪來,阿虺最先察覺,抹了把臉上的濕意,抬起頭:「下雪了。」
「燕琢城的冬天太長了。」照夜道:「太難熬了。」
花兒心不在焉道:「是啊…」
好不容易挨將道下職,快到家時阿虺和飛奴藉故有事走了,她一個人垂頭喪氣向回走。有一顆石子滾到她腳下,她順腳踢開。又來一顆,她再踢開,嚷了一句:「別鬧了!」
三更以後小賊橫行,又因著宵禁令,柳條巷巷人不會在晚上出來。花兒反應過來抬頭去找,終於看到前頭黑影里立著一個人。
她嚇一跳,捂著心口向後跳一步,剛要喊救命,就聽那人道:「花兒!別喊!」
花兒捂住嘴,仔細去辯來人究竟是何人。無論聲音和身形她都不認得。那人站在那裡的姿態又屬實不像壞人,她試探向前走一步,欲看清來人。
那人的臉全被黑布裹著,露出的眼睛黑森森的。虛弱倚靠在牆壁上,對花兒招手,講話的時候肺部有重重的螺音:「花兒,你來,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