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雞向回走,直接架在火上烤。他說起兒時進京隨皇上去狩獵,太子皇子們都不如他有準頭,他拔了頭籌後被父親破口大罵。再後來就一直失準頭,太子皇子高興,他就不會挨罵。
「拔頭籌還要挨罵?」
「要的。要讓他們開心,哪怕我們是姑蘇霍家,到了京城亦不過爾爾。要看人臉色,要夾著尾巴做人。」霍言山的臉上覆了一層說不清是憤怒還是什麼的情緒:「那太子陰晴不定,在圍場裡一個小宮人不小心打個噴嚏,他將人鼻子割掉了。還有,他打小體弱,皇后不知哪裡聽來的,說童年童女的骨頭入湯壯骨啟智,於是他們就把剛進宮的十一歲的宮女胳膊剁掉,我親眼見的。」
花兒打了個冷顫。
霍言山把衣裳脫下來給她披上:「你是不是嚇到了?或是你們在燕琢城也有所耳聞?皇上近年來惡疾纏身,太子暴戾,這天下不是那個太平的天下了!」
他說這些花兒不懂,只覺得可怕,那可憐的宮人的鼻子和那宮女的胳膊,好像那些人都不是人,是他們養的木偶一般。她極能體諒,她打小會看眼色就是因著去老爺們家裡當差,一不當心就挨打。她後來已十分機靈了,還被白棲嶺捆過幾次。她對這些老爺們又怕又厭,可若不在他們手下討生活,就要活活餓死。
「那你還要幫他們找兵器?還為了他們差點死掉?毀了自己半張臉?還要冒險把這些東西運到滇西去?你傻呀!你…」
「不一樣!」
「哪不一樣?」
「立場不一樣。」霍言山抓住花兒衣袖,鄭重看著她:「花兒,今日是我這一年來最開心的一天了。適才在林間跑的時候讓我想起我也不過二十又一歲,常人有的那些我也該有。我真的感激你。」
「這話說的。只要你想,你就能有。」花兒拍胸脯:「別的咱不會,給官老爺逗悶子咱最會了!」
霍言山笑了,將山雞翻了個面,而後說道:「花兒,你隨我去江南吧?我給你尋一個臨水的院子,你推開窗就能看到船聽到漁歌,那河面上霧氣騰騰,不比這條江差。一年到頭有吃不完的魚,還有你沒吃過的蝦。我讓你有穿不完的絲綢,帶不完的首飾…」
「霍公子,我問你一句啊…」花兒打斷霍言山:「你這是要養通房啊還是怎麼著,我聽著怎麼不太對呢?」
霍言山想了想:「霍家媳婦不好當…」
「你可真是扯遠了,你要我做你的通房、妾,或是你的夫人,只消你自己決定就是了?你不需要問我嗎?問我願不願?」
「對不住花兒,我只想報恩,是想讓你衣食無憂。」
「你要這麼報恩,快別報了。養鳥呢?你來逗我,我給你叫一聲,你賞我條蟲吃…」花兒努起嘴學霍言山:「還穿不完的綾羅綢緞戴不完的金銀珠寶..給誰看?推開窗給你們姑蘇河裡的魚看嗎?」
花兒這嘴皮子真的厲害,把霍言山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想反駁又不知從何開口。他竟覺得花兒說得對,如此那般,的確是對人不敬不愛。報恩的手段不止那一種。更遑論他迄今為止拉著她,都不是為報恩。
花兒見他沉默不語,就捅捅他:「糊了。」
霍言山忙把雞拿下,最後撒了一點鹽巴,最先扯下雞腿給她。花兒鮮少吃這樣的大肉,咬一大口,好香。霍言山不餓著她不冷著她,也算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