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山開懷大笑,花兒的心都顫了起來。此情此景讓她恐懼,仿若她自己也將馬上被殺掉收拾了丟進那挖好的屍坑裡,自此屍首拼不到一處,魂靈也再無法歸位。
天上下起了雪,那些面無表情的人開始掩埋屍首。凍土上一層薄薄的雪,沾著還未完全結冰的血,轉眼間就紅了。
霍言山笑夠了,走到花兒面前,凜言說道:「你一定把我當成鬼魅、畜生,你一定覺得那些死了的人可憐。你大概忘了你身處亂世,亂世本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鐵定要說那些也是人命,但你也忘了亂世里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若無人起義,亂世將永遠是亂世。你我將永遠是這世上卑微無用的行屍走肉!永世任人宰割!」
「花兒你不必怕我,我永遠不會傷你。我與你說過霍家人有恩必報,我甚至願為報恩於你放過白棲嶺一命!今日我所說所做你即便不懂,待盛世到來那一日,你終會懂的!」
見花兒不為所動,他又上前一步,而她將自己緊緊貼靠在樹上,凜然地看著霍言山,她自己都無法想到過去的幾個夜晚,他們在篝火前掏心掏肺,能說的不能說的都盡數說了。儘管她那時也知他們非一個屋檐下的雀子,終究要一隻向東一隻向西,但她沒想到他們竟是要踏著那麼多人的屍體話別。她心中隱隱作痛,但仍盡力挺直瘦小的身軀,言語鏗鏘:「不錯,人不能空有抱負,若覺得這亂世不好,就該起身反抗。若你的反抗是踏著他人的屍首,那你跟你要反抗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
「你怎知他們不該死?」
「因為他們只是幫夫!」花兒指著地上還剩那件衣裳,那是一件根本無法遮風擋雨的紙裘,上面的破洞刺人眼:「他們但凡穿得體面些,我都覺得或許他們就是你口中所說的該死之人。在這個世道里,只有我等才穿紙裘。不過是為餬口,且沒賺到什麼銀子,不然身上的衣裳總該換一件!」
花兒聲音顫抖了,她難過地搖頭,對霍言山說道:「我不會跟你走,除非你殺了我。我自認我這一生都將身不由己,任人踐踏、任人利用欺騙,但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它不想跟你走。它覺得你可怕。」
霍言山難過地閉上了眼,他覺得他眼底有熱流涌動,但他不允許它落下來。因著極力隱忍,他的眼裡和唇角都在顫抖,過了很久才睜開眼,看向花兒,啞聲道:「我知道了,花兒。你我再也不是昨夜的你我了,在你看來,我走的這條路不是通天路,而是生屠路。我不知該如何跟你解釋,我只能說:早晚有一日,你會知曉我的苦衷。」
霍言山伸出手從旁邊人身上掏出一錠銀子遞到花兒面前,花兒將手背在身後,堅定搖頭:「我不要!」
「收下!你救我一命,請讓我報恩。再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你我兩不相欠了。」霍言山這幾日體察的少年人的快意消失了,他又是那個他,為一切敢拋敢舍的他。情愫尚且淺白,不過過眼雲煙,他要將往之處,不許他多帶任何一件行李。他想:若有一日他的鐵騎踏破燕琢,她會否後悔今天的選擇?
花兒再次搖頭:「我救你之時並未想過要得你報償,當時是、當下是、往後如是。我雖然窮困潦倒,但你的銀子我不會要。我花的每一文錢都是自己辛苦賺來的,我心安。霍言山,你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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