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刀刺進了王嬸的腹中,鮮血濺到花兒臉上,王嬸倒在了她的面前。花兒毫不猶豫將刀扎進那人的心臟,聽到他悶哼一聲,痛快!她哭著想:痛快!
王嬸念著小老三,又念著銜蟬,聲音漸漸弱了。她死了,眼卻睜著。
他們的血順著雨水流走了,花兒擋在阿婆和小阿宋身前胡亂揮舞著手中的短刀,白棲嶺送她的鏢還在她袖口裡,她想:那是他要她留給自己的麼!
當一把刀砍到她胳膊上時,她甚至察覺不到痛、她只是擋在那裡,對阿婆說:阿婆,帶小阿宋走!
能走去哪呢?哪裡都是鮮血和屍體。柳條巷的活人們大多沒了聲息,屍體錯亂疊在地上,還有人頭在地上滾。花兒想起她做過的那個夢,屍體遍野的燕琢城,成了人間煉獄的燕琢城。
當滿身是血的阿虺衝進來的時候,花兒仿若看到了天神。他身上滿是傷,身後跟著哼將,二人殺出一條血路擋在她們面前。
阿虺用盡最後一口力氣說:「花兒,二爺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阿虺哥哥…你別管我們,你帶小阿宋走!」
花兒推他,他卻回頭對著花兒笑:「花兒妹妹,你莫怕。有阿虺哥哥在,來年的生辰面,阿虺哥哥親自做給你吃。」
一把刀插進他身體裡,他竟拔了出來,揮出去。無論誰想上前,阿虺的身軀都擋在那。他還有最後一口氣,他吊著最後一口氣,直到外頭傳來呼喊聲,他才一頭栽倒在花兒面前。
花兒搖著他身體,然而她發不出聲音,只是趴在他身上,用手堵著他如注的鮮血。
「兄弟,我來陪你了。」哼將這樣說了一句,又狂笑一聲,亦倒在了花兒腳邊。
她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她的耳朵安靜了,她的心,死了。
抬起頭看到白棲嶺從馬上下來,朝她奔來。他對她說:「跟我走。」
花兒搖頭:「我不走,還有阿婆要照料。」
「花兒,阿婆拖累你了。」阿婆哭著說,待花兒回頭,她已一頭撞向那塊巨石。
花兒尖叫一聲撲上去,阿婆,阿婆,阿婆。
阿婆握著她的手竟然笑了:「走罷。」她說:「走罷!」
而後閉上了眼睛。
後來的花兒還記得那一天,白棲嶺的馬繞著她不知跑了多少圈,對她喊:「跟我走!」
「跟我走!」
她不記得他是不是哭了,但她記得他的神情:白二爺心疼我,她想。白二爺心疼我了。
她沒有跟他走,她有了家仇、也有了國恨,她想: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燕琢城,要讓我的鮮血染紅額遠河。我要讓我的恨意順著額遠河流淌至天邊。只要我的恨意還在,那些人就永遠不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