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意識到:這仗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年八年,打不完了,打不完了。
夜裡她站在絞架前,想起那一日白棲嶺與她說那些戲言,他那是應當不知霍言山是不是可靠,但就這麼以命相賭了。這個瘋子!
而有一件事她非常肯定了,那一晚飛奴就是在與她作別,他去往了一個新的地方,而他們,大概此生很難相見了!花兒還是那樣去想:好在他還活著呢!好在,他還活著呢!
幾日後,照夜稍好些以後,花兒隨隊去采山珍打獵,途經一條小路之時猛然想起是當時白棲嶺與霍言山拼殺之地。鬼使神差地,她拐了進去,許是想看看那裡可還有當時的痕跡。
那條路十分隱蔽,仍舊有雜草遮擋,別人根本看不出。她費勁清理了,向里走。越走,她的心越涼,越走,她的心越怕。
那潮濕陰冷的林間,一陣陰風颳過,似帶著野鬼的嚎叫聲。她握著白棲嶺送她的鏢,隨時準備與什麼搏鬥一場。
漸漸地,她聞到血腥氣,循之而去,味道愈發濃了。林間的陰風大了,將樹枝刮折了,卡吧一聲折了,倒下來。她躲過去,又繞過很多這樣的折枝,最終在一棵老樹前,看到一個靠樹而棲的人。
那人渾身上下血肉模糊無一處好地方,臉上亦沾滿了血,若不是他睜開那雙黑洞洞的永帶著殺氣的眼睛,花兒大概永遠也認不出:這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白二爺。
她不敢喘氣,甚至察覺不到她的手開始劇烈地抖。
她看清了,在白棲嶺的周圍,用樹木搭建了一個空冢,那枯枝上甚至還綁了很多野花,就在當時霍言山敗走的地方,他為白棲嶺造了一個冢。
花兒泣了一聲費力地從折枝的縫隙鑽過去,她的衣袖被劃破了,胳膊上都有了血痕。以往這些時候,白棲嶺要笑她不自量力,但此刻,他的眼一動不動看著她。
花兒奔到他面前,伸出手去,卻不敢碰他身體的任何地方。那看到那上面的剮傷,痛哭出聲。
「活著嗎?白棲嶺,你還活著嗎?」
白棲嶺的眼睛微微動了動。
「疼嗎?」她又問他。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
花兒從懷裡掏出鳴鏑,因她的手在抖,幾次都放不出去。情急之下她給了自己一巴掌,罵自己沒用,白棲嶺看著她,心想:她為我著急,她把我當成家人了。
他想安慰她,但他實在太累了,在她終於將鳴鏑放出後,倒進她懷中。她小小的身子著實承受不了他這樣的重物,向後躺去。又怕劇烈震動令他疼,又在落地時生生挺住。
陰風又起,吹倒他破碎的衣服和傷口上,他冷得哆嗦一下。曾自稱的錚錚鐵骨鐵血男兒,也抵不過這百般的折磨,發起了高熱。花兒費力地坐起來,想抱他,碰到他傷口又縮回手,怕他疼。白棲嶺混沌之間握住她手腕,對她說:「放馬過來。」
他求人也沒有求人的樣子,要她放馬過來。見她仍不動,又喃喃一句:「二爺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