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奴這一年與花兒打過兩次照面, 每次都不一樣。這一日花兒進城的時候, 他遠遠看著她站在船頭,那派頭仿佛周圍的人都是她的「蝦兵蟹將」,很是威武。再不是當初那個在樹下挨餓的小姑娘了。
飛奴擺弄的花草都有獨特的香,他倒是喜歡,將那香提出來,跟其他的揉一起,是霍家的大師傅都做不出的味道。他眼睛一眯,霍家,霍家,凶光乍現,轉瞬即逝。
每每他侍弄花草時,下人都不敢打擾他,若有事,只能站在外頭候著。何時他屋裡有了些微大的動靜,他們才敢講話。下人都怕飛奴。有人說飛奴是霍家的惡犬,咬人一口直奔命門,殺人於無形。但也有人說,飛奴根本不是霍家的惡犬,因為他看起來比霍家人還要惡。有人怕飛奴,甚至多過怕霍家人。
飛奴的「惡」是藏著的惡,那惡浸到他的骨縫裡,他不輕易示人,別人看不到,卻察覺得到,途經他的身邊會不由膽寒。
飛奴最開始的惡,大體就是從白棲嶺的那隻野貓開始,他被逼上山,殺第一個人以後,一個寂靜深夜裡,他心中的嚎哭聲衝破雲霄。現在的他,殺人已無任何感覺。他覺得人像路邊的野花,隨便抓一把丟在地上,不日便死了。他對此再無憐憫。與此同時滋生的還有野心。
飛奴的野心,就在日復一日的壓抑中暗暗滋生。他看不上霍家人,也與霍家人有仇,卻不得不受制於他們。在他的臆想中,他早晚會將霍家人剷除。
「來人。」飛奴終於有了動靜,開始叫人。下人怯懦地進來,站在那等他吩咐。
「傳話過去,明日叫柳氏帶白棲嶺上街,帶上她的孩子。」
「是。」
「還有,把人都撤走,留一兩個機靈的便可。燕琢城來的人不用盯著。」
「可霍老…」
飛奴抬起眼,幽幽看過去,那人便住了嘴,不敢再多說,速速出門去辦差。周遭安靜下來,飛奴轉身走出去,走到外面,跳進了河裡。起初河水裡毫無異樣,乍看不過是一個人在河裡游泳。他潛入的極深,慢慢河面上就只剩他在河底帶起的輕輕一道漣漪。他像魚兒一樣自在,好似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束縛他。
當他爬上岸,一切也安然無恙。可下一日的清晨,河面上飄起了很多白肚朝上的死魚。那死魚順著蜿蜒的蘇州河一直向前,魚肚白密集湊在一起,帶著詭異的恐怖。
有人喊:「快,撈魚了!撈魚了!今日打牙祭!燉魚湯!煎魚!曬魚乾!」
有人遲疑:「死魚不能吃的,死魚不能吃的。」
「有什麼不能吃?從前撈上來的死魚照吃不誤,也沒見人死,如今都在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