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嘛,夫君。」她向外拉著白棲嶺,一邊走一邊道:「也帶著放兒去街上看熱鬧。」
「走吧。」
白棲嶺夜裡時常在外頭奔走,對這上街一事並無興奮,卻裝出興高采烈來,甚至特意換了身衣裳。只有他心知,這衣裳是為誰換的。是為了昨日那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的花兒換的。
白棲嶺與世隔絕,不知她這些年過得如何,但昨日匆匆一瞥,大致明白她脾氣愈發大了。
當他一腳邁出那門檻之時,就察覺到周遭的一切都動了。天羅地網向他撲來,真假難辨。柳氏全然不顧矜持,挎著他胳膊,將頭靠在他肩膀。弱柳扶風的江南女子將夫妻情致演得恰到好處。出了巷子,再一轉就到了街上。大多數人都去撈魚,這街上不如平日熱鬧,稀稀拉拉的行人,一眼就能看清。
放兒眼睛不夠看了,在乳母懷中撲騰著,要看這看那,乳母遂他願帶他去看去玩,柳氏拉著白棲嶺緊緊跟著。落在別人眼中,自是一派情意深重的天倫之樂。
放兒手朝遠處指,柳氏握著他小手道:「放兒要去看錦鯉呢!放兒要去看錦鯉呢!」
那錦鯉池在一家客棧門口,掌柜的鑿了一個小魚塘,裡頭養著錦鯉。放兒那么小,看不了那麼遠,但柳氏偏要帶他看。甚至提高了音量,指著那魚塘大喊:「呀!錦鯉!好多錦鯉!相公快看!」她的叫聲惹來旁人側目,客棧二樓的窗被推開,一個女子站在窗前,看著窗下這其樂融融一家人。
那夫人像一個隨身的掛件掛在相公的身上,那相公正垂首看著乳母懷中的小娃。
花兒心中一陣難過,白棲嶺當街搶她成親仿佛還是昨日的事,如今他便這樣了。江南霍家真是苦不透風,若想在這裡打探出什麼來簡直比登天還難。起初花兒覺得白棲嶺是迫不得已,如今再看,怕是醉在了溫柔鄉不肯出來,所以這幾年沒有音信。
再看他那身行頭,就愈發的傷心,從前總是一襲黑衣的人,如今也知曉穿好看的衣裳,遠看就像一株參天的樹,挺拔惹眼。
花兒拿起一個茶杯丟下去,白棲嶺下意識躲過,抬頭看著她。見她繃著臉,心中一緊,嘴上卻說:「又是你這個瘋婆娘!你纏著我做甚!」
「我問你,你可還記得你姓甚名誰!」花兒大聲問他:「可還記得你來自哪!」
「我相公是江南白家後人,怎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柳氏抬頭與花兒叫板:「我看你這女子不識好歹,昨日砸我家窗的是不是你!管好你自己,離我相公遠些!」
她這樣說,旁觀者便覺得那樓上的女子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紛紛對其指指點點。花兒看白棲嶺的目光灼灼,終於是頭一扭,換上窗,再沒了動靜。
此刻的柳氏真情實感把白棲嶺當成了自己的夫君,把花兒當成搶奪她夫君的女子,站在白棲嶺面前護著他,儼然一個夜叉。放兒哭了她也不管,又叫嚷了幾句才扯著白棲嶺走。
白棲嶺心中想撕了她,卻還是忍著。心中心疼花兒,也不知何時能與她把話說開,那時哪怕她抽他幾鞭子他都會挨著。可幾年未見,他根本不知,花兒受了氣根本不會忍,當場就要報復回去!
身邊有人輕呼了一聲,柳氏只聽到一陣風聲,待她回過頭去,已經有鞭子抽到了白棲嶺身上。白棲嶺並未躲閃,而是回過頭去看那個能將天捅出個窟窿的女人。花兒橫眉立目,絲毫不手軟,又甩出一鞭!白棲嶺閃身而去,卻還是被她的鞭尾掃到!她如今竟是這樣厲害了!
就連他都難躲她的鞭子!
花兒又抽出一鞭,三鞭下去,氣消了,收起鞭子,指著白棲嶺道:「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