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頗有一種被糊弄了、很不開心的樣子。
蕖香知道自己的小把戲被拆穿了,只好吐了吐舌頭,不再裝成五音不全的模樣,而是老老實實地蘇崑生面前又唱了一遍。
……
蘇崑生聽完蕖香唱的那一曲《浣溪沙》,沉默了許久,眼神流露出懷念之情,似是回憶起往昔如過眼雲煙一般的歲月。
「蘇相公,蘇相公?」蕖香緊張兮兮地問道,長久以來,她為了掩人耳目,裝成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辜負了一番蘇相公辛苦栽培的好意,也難怪他生自己的氣了。
「呵呵。」蘇崑生回過神來,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你唱的很不錯,算是出師了,只不過,有幾句轉折處有些生硬,回去再好好練練吧。」他稍稍又對蕖香指點一二。
「多謝蘇相公。以前,我不是有意瞞你的。」蕖香緊張兮兮地說道,她知道,這些人里,唯有蘇相公是真心對她好。可自己一直欺騙蘇相公,心中很過意不去。
「我懂你的處境,你這個小丫頭,過得很不容易。你這麼做,也是為了自保,我不怪你。」蘇崑聲慈祥地說道,其實他早就看透了,蕖香的那些小伎倆,還能瞞得過他嗎?他不拆穿,也是為了維護這個小丫頭的周全。
蕖香低著頭,強忍著眼淚。
她何嘗不想像潘婉兒、李湘君那般昂首挺胸地活著,可她不能。
她無依無靠,又身處虎狼穴之中,只稍稍錯行一步,便會被那幫人嚼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能做的,便是一退再退,一忍再忍。
蘇崑生望著眼前的蕖香,和記憶之中那個倩影越來越像,猶豫了半晌,終於問出口。
「蕖香,你可知你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蕖香失落地搖了搖頭,「不知。」
「那你……可有親戚?」
蕖香又搖了搖頭,「也沒有。」
蘇崑生嘆了口氣,「你也是個可憐人。罷了,你去吧。」
蕖香抹去了眼眶之中打轉的眼淚,正欲要走,蘇崑生卻又說道:「謝佻是個好人,你如實告訴他,他或許可以幫助你。」
蘇崑生早就猜到謝佻真正要找的人,不是李代桃僵的李湘君,而是蕖香。
他對這謝公子也算是知根知底,知他家世清白,又是出身於名門望族,為人清高,是個正人君子。蕖香雖是個賤籍女子,但若能依附上他這棵大樹,也省得許多風雨漂泊,至少能有個安身之所。
聽到這句話,蕖香的面容變得有些嚴肅,脊背一直,正言道:「蕖香雖然出身卑微,但不願依附於任何人。我想以自己的這條命去賭一把,無論輸贏,我都接受,也都與旁人無關。」
若她是個未經世事的小丫頭,或許就如蘇崑生所說的,如藤蔓一般依附在謝佻身上,可她雖年輕,卻比旁人歷經過許多困苦。又有碧桃姐姐鮮血淋漓的先例在前,她早已明白——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給男人,是愚蠢至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