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府要辦宴,二侄女已送了帖子來,原是想把幾個丫頭都帶上開開眼界的,如今瞧著六丫頭卻是去不成的了。一個宴會,去不去的原也不打緊,偏生有方家的事情。
方夫人瞧著明明白白的一個人,心思卻很是糊塗,先是話里話外只說相中五丫頭,聽見自己家想說六丫頭給方三少爺,又拿出次子來想說給五丫頭,還道那孩子是她親生的,到底比老三好一些。
兩家說親事,合則聚,不合則罷,如何能把孩子當成物件挑來揀去的,如今楊氏連秦珮也不想說給方家了,然而世人總是騎驢找馬的多,她瞧方家還算好的,並沒把話說絕,心裡卻還是想替秦珮爭口氣,另擇一個更好的。
想到這裡,楊氏又揉了揉眉心,再替秦珮惋惜一次。
秦珮病倒,最著緊的倒是秦淑,她連嫁妝也不及備了,一日有四五個時辰是守在秦珮屋裡的,端茶送水,餵飯吹湯,幾乎連錦兒的事也要搶了去做。
秦芬日日都去秦珮屋裡探望的,每回都瞧見這副景象,心下略奇,這日回了院裡便把此事當笑話一般說給秦貞娘。
秦貞娘手裡握著帳本,頭也不抬地邊寫邊勾,道一句:「你當她是好心呢,她是怕珮丫頭病在家裡起不來,娘把她擱在家裡照看珮丫頭。」
秦芬如今日子過得自在,反倒不如從前心思細密了,這時聽了秦貞娘的話,仔細一想,好像真是這麼個道理,自己也不由得笑了。她見秦貞娘奮筆疾書,便湊上前去看:「四姐寫什麼呢?」
秦貞娘把筆擱了下來,用力伸了伸肩膀,半是埋怨半認真地道:「如今才進京,娘竟也叫我管些家事,這裡頭有許多不通的,又不好叫你去出頭,只能我來當這惡人啦。」
秦芬連忙殷勤地取了一對紫竹編的美人錘,輕輕給秦貞娘敲著背,討好地笑一笑:「四姐疼我,我謝過四姐,今兒晚上做東道,請你吃順福齋的八寶醬鴨。」
金陵城裡,男女老少都愛吃鴨子,醬鴨、板鴨、鹽水鴨,樣樣都是好滋味的,才來時吃不慣,如今秦家各人卻都愛上了這口。
提起吃食,秦貞娘向來是有熱情的,支頤想一想,又補上幾句:「如今天涼了,鴨子性寒,再叫廚房煎個辣辣的燒椒豆腐,燒個熱熱的胡辣湯,這樣才更好。還有,六丫頭那裡恐怕吃不得重口的東西,除開醬鴨,另做個甜甜的桂花糖芋苗給她送去。」
既是要做東,那自然不能只是姐妹倆獨享,秦芬乾脆一氣兒掏了十兩銀子,托秦恆的小廝順兒去買東西。
除開醬鴨,秦芬還吩咐買了許多鴨胗、鴨肝和鴨頭,送去廚房分裝好了,大碗小盤的,各處都送了些。
這還是來金陵以後才學的,京都里繁華富貴,行事自然也比地方上派頭大些,送東西時得出手闊綽,不可顯出小家子氣來。
上房裡收到醬鴨,楊氏倒笑了:「這兩個丫頭,比我心寬。」紫晶見主子好容易高興些,當即取了盤子擺上,楊氏瞧著高興,還賞了一壺桂花米酒下來,說是給姐妹倆嘗個味,不至於過幾天去英王府了喝不慣。
這又是京城裡的規矩,赴宴必得喝酒,不是桂花釀就是荷葉醪,度數不高,取個意頭。前次去棲霞山,因著吃素齋才不曾飲酒,過幾日去英王府,卻是再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