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官是官,民是民,靈州的百姓們卻很是擁護這位范大人,叫花子們還編個數來寶,唱些什麼「鐵面王,鐵面王,派下鐵刃斬惡狼,斬盡餓狼我歸家,種得地來收得糧」,這段打油詩一傳進宮裡,皇帝連聲贊了三個好,說洪定朝堂上須再有一百個范離,金口一開,這才保下范離來。
牛媽媽此時心裡正猜著,范離究竟會以身份壓人,還是使人去報了京兆尹抓人,亦或是當場發作,將這幾個無賴的雙腿也給打斷。
范離似是看透了牛媽媽的心思,既不亮身份,也不使人報官,竟上前蹲在地下,揀了那銅壺起來細看,看了半天才道:「李四孬,你這銅壺中間透著一層薄薄的白色,想是以錫吹製成薄胎,外頭鎏上銅色,鑄造好了拿出來哄人的,是也不是?」
李四孬聽了,瞠目結舌,張了嘴又閉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也是無意間得了這麼件東西,原本就是破損的,偶然間聽說了前朝那薄胎銅器的故事,便以漿糊粘上,擺在攤上專用來訛人,至於是真是假,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此時聽見范離幾句話便說到根子,李四孬不出聲,又把面前那高高大大的年輕人看一遍,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平平無奇,唯一值得提一嘴的,便是這年輕人生了一對利眼,瞧著有些氣派。
他才要編幾句瞎話來騙人,忽地想起一件事來,這年輕人與宮裡造辦處相熟,豈能是個凡人,這麼一想,人都矮了三寸,喉嚨一動,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范離見他不敢吭聲,便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知錯能改就是好人,我瞧你這攤子上的根雕有些模樣,倒不如以後就掙個手藝錢,豈不是比坑蒙拐騙的更好?」
李四孬只覺得拍在肩上的力道有千鈞之重,知道遇見高人了,含含糊糊應得一聲,便算是順著台階下來了。
牛媽媽見范離幾句話就打發了李四孬,既不曾以勢欺人,又勸人向善,幾乎要替這年輕的范大人拍手叫好,恭恭敬敬與他道別了,飛奔趕往英王府,心裡卻道,回家要把此事好好與太太說道說道,請老爺好好謝過人家。
見無熱鬧可看,人群也漸漸散去,一個年輕人從人群里走出來,一拍范離的肩膀:「你這小子,平日張牙舞爪的,何時這麼慈眉善目了?」
范離轉身一瞧,見是自己兄弟,也不與他客氣,回敬一拳:「原來是你小子,我這麼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還管起我來了?」
「我不管你,哪天你把天戳個窟窿,還指著殿下再給你收拾爛攤子?」
范離哈哈一笑:「荊保川,你也忒婆媽了,我從前做事莽撞,你要說我,我如今改好了,你又要說我。」
荊保川看他一眼,與他並肩而行,二人一道往英王府的方向走去。
行得半晌,荊保川慢悠悠來一句:「從前御史們都把你罵臭了,你也不曾改了那急三火四的臭脾氣,如今幾個地痞無賴就值得你大發善心了?這話說出來,我卻是不信的。」
不待范離開口,荊保川又道:「方才那秦家的四位姑娘,生得倒都是如花似玉,我如今尚未婚配,不如去求殿下,許我一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