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幾人長長鬆了口氣,秦珮走出幾十步便道要如廁,秦芬知道她此時心裡憋悶,怕她遇見貴人了失態,便提出相陪。秦珮只想遠離眾人打量的目光,並不是真想離群索居,於是點頭應了。
秦芬隨口喚過一個小丫鬟,命她引路到了淨房。進屋前,摘了個銅鎏金戒指,隨手打賞下去。這也是進京後才學的規矩,姑娘家不好帶得錢袋子,便帶些不貴重的首飾,專留著賞人。
小丫頭得了賞,眉花眼笑地退在了一旁,等著姐妹二人出來。
秦芬陪著秦珮進屋,見她面上難掩怒意,輕輕推一推她:「好啦,有什麼不高興的,在這裡撒了氣就好了,回楊妃娘娘那裡可別露出來,楊妃娘娘見你可憐,總不會虧待你,你若鬧了,反倒不美。」
秦珮心裡也知道這道理,只是那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將帕子揉了半天,氣哼哼地吐出一句:「真是的,這樣的身份,還做些這樣的事,不害臊!」她原是想罵一聲老虔婆的,終究還是忍住了。
秦芬又陪著坐了片刻,秦珮道自己好多了,又說還想靜靜,秦芬見她面上已無多少怒氣,便點頭應了,自己理理衣裳出門,叮囑那小丫頭:「勞煩你在這裡候著我六妹,楊妃娘娘的院子我識得,自己去便是。」
楊妃娘娘的娘家表妹是貴客,府里無人敢怠慢的,路上總有人遇見,能送秦五姑娘回去,小丫頭乖乖應了一聲,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等秦珮。
秦芬辨了辨方向,朝著楊側妃的院子走去。
行得幾十步,花木漸深,瞧著不似來時的路,秦芬知道大約是迷路了,於是邊走邊留神找人,瞧有沒有經過的丫鬟,能給自己帶路回去。
正左顧右盼地張望,忽地撞了一個人,耳邊聽見一聲「秦姑娘」,回頭一瞧,卻是范離。
范離方才也在席上,早看見了秦芬。遠遠瞧著,秦家姐妹四個分明穿著一色的天藍襖子站在英王妃身邊,不知怎麼,秦芬的面容便好似格外清晰,一下子從姐妹中間跳了出來,深深烙在了他心裡。
秦芬此時已知范離是個有本事的,又知他愛民如子,這時對他倒多幾分敬意,撞了他也不曾露出慌張模樣,只退了幾步,依著禮節道:「范大人好。」
范離才從英王書房出來,心裡正懷著一股鬱氣,此時見了秦芬一個淡淡的笑,譬如大冬天時懷裡揣了個暖爐子,心裡暖洋洋的,也甚有禮節地回一個禮:「秦姑娘。」
秦芬聽了,不由得抬頭看一眼范離。旁人都喚自己「秦五姑娘」,只這范離喚「秦姑娘」,仿佛在他眼裡,秦家只自己這一位姑娘似的。
她看范離的面色並無異樣,知道這是無心之意,便作不知,又微微垂下頭去。
范離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望一望天地,只不去瞧秦芬。從前他外出辦差,若是盯人時錯了眼珠子,那犯官說不得就要腳底抹油,因此看人時總改不脫那習慣,如今卻已知道了,依著禮節,他是不該盯著大家閨秀看的。
雖不曾看著她,鼻子裡卻一直有股淡淡幽香,不住地鑽進他心裡。前次他識得是茉莉香,這次聞著更柔和溫暖一些,卻不識得是什麼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