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笑,分不清是嘲諷還是敬服,不曾答昭貴妃的話,卻說起往事來:
「老三這人吶,十來歲前是籍籍無名,十來歲以後突然開竅了,另闢蹊徑去和文人們結交,終於也算闖出一些名堂。他讀書不是為了考取功名,也不是為了明理懂事,而是為了從書本里尋找一種他期盼的規則,並用這種規則來維護一些他自己的利益。」
這話說得有些玄妙,昭貴妃卻還是聽懂了一點:「皇上的意思,祁王這次出手,是在維護他自己的利益?」
見皇帝點頭,昭貴妃知道自己說對了,卻更加不解:「為何?此次的罪魁禍首是睿王啊,與祁王的利益有什麼關係?若論兄弟情,他們從前也沒多少啊。」
皇帝的臉上閃過一絲特異的神色,接下來的話,他想了一想才說出口:「老三他這次替老七說話,既不是為了兄弟情,也不是為了朝堂穩定,他是維護皇族的顏面和特權!」
昭貴妃一點即通,心裡已全明白了過來,慢慢地道:「皇上的意思,這次大理寺定不了睿王的罪,那麼以後定其他王爺的罪也便難了。自然了,祁王不一定是在留退路,畢竟他只是個文人,不會做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情,或許只是在維護皇族不可挑戰的特權。」
說到這裡,昭貴妃稍稍停一停,端起那碗淡得幾乎沒顏色的紅棗茶喝一口,茶水已經失了溫度,一口喝下,一股寒意自口中直達昭貴妃心口。
她將要說的話再三忖度,才道:「祁王自己的那些想頭不說,皇家威嚴不容置疑,這一條倒是對的。我叫秦大人聯絡人替姜鶴說話,只怕是做錯了。」
皇帝先點一點頭,贊同了昭貴妃的話,然後又搖搖頭道:「你哪裡有錯!錯的是老七和老三他們!你只是想替我分憂罷了。唉,這裡頭的事情確實為難得很,我若是這次縱了老七,在文武百官中間就失了名聲,我若是饒了姜鶴,那便是反叛自己的血統,難,難!」
這幾句話一說出,昭貴妃才真正愁了起來:「那現在,該怎麼辦?」
皇帝看著昭貴妃的潔白的臉龐輕輕皺起,好像一朵烈日下微微枯萎的玫瑰花,連忙伸手撫一撫她的眉心:「慧容別愁,這事不該你愁,該內閣的大臣們愁,你只管把身子養好,替我再生個健康活潑的孩子才好。」
昭貴妃知道皇帝與自己說話只是為了傾訴,這時聽了皇帝的話,便將事情拋在一邊,說起家事來:「今日五表妹來,我提點一句范大人以後要管錦衣衛的事,這丫頭傻乎乎的,還不曾聽懂呢。」
她卻不曾想到,秦芬當時懂是聽懂了,只可惜卻想多了。
皇帝不由得一笑:「范離和你五表妹可當真是一對兒妙人,范離的性子好似個活猴,成天蹦躂沒一刻安分,你五表妹卻是安安靜靜,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以後兩人成了親,還不知是副什麼光景呢。」
「皇上作媒的親事,那便是天作之合,必然是舉案齊眉,白頭到老了。」昭貴妃說完,對皇帝微微一笑,不知怎麼,心裡忽然起個疙瘩。
她聽楊氏說過,五表妹雖然是個開朗大方、性子隨和的好孩子,心裡卻是最有主意的,瞧五表妹如今的模樣,對這門親事並不大熱心,倘若到時候當真對婚事不滿,可怎麼好?又或者說,五表妹若是鬧了起來,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