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不說是秦芬,就是秦貞娘,也看出了娘親想叫自己看的是什麼。
楊氏微微垂下眼帘,轉身作個喝茶的樣子,坐在了座上。
青萍卻呆住了,她到秦府也有五六年了,不說是挨打,就是重話也不曾受過幾句,便是方才符灰水的事情發了出來,主母也不過是態度嚴厲些,並不曾辱罵,誰料動手打人的,竟是這些日子常常相伴的枕邊人。
旁人或是驚訝或是安靜,唯獨一個小麥,好像還嫌不夠亂似的,又撲上來抱著秦覽的靴子叫嚷:「老爺別生氣,老爺千萬別怪姨娘,她燒那符水給你喝,全是因為在乎你啊!」
這話衝進秦覽的耳朵里,不啻一道驚雷。
他方才打青萍,一半是為著自己的男人尊嚴,一半是為了維護家裡的體面,臉上的怒色,倒有一多半是假的,這時候聽了小麥的話,他一張圓臉拉得老長,臉上什麼表情也沒了,隻眼睛里閃著黑沉沉的光:
「青萍,你自己說,小麥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青萍從沒見過主君這副模樣,她實是想搖頭否認的,可是卻不敢。
太太精明,老爺也不是毛頭小子,便是此刻沒有物證,也遲早會搜出來的。
青萍沉默著不曾說話,隔了好半晌,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秦覽竟不曾暴跳如雷,只上前輕輕撫了撫青萍的鬢髮,青萍好似一隻受驚的雀兒,動也不會動了。
楊氏擱下茶盞,用帕子輕輕擦一擦嘴角:「貞娘和芬丫頭回去吧,快到吃晚飯的時辰了。」
大年初一,該是全家團圓的日子,可是眼下是這個境況,誰又敢多問。
秦芬隨著秦貞娘起身告退,飛快地逃離了上房。
走出老遠,秦貞娘用力嘆口氣:「今兒穿戴得太重了,這一天下來,壓得人累壞了。」
只怕壓得人累的不是衣裳首飾,而是家中的事情。秦芬這樣想著,也不由嘆口氣。
秦貞娘忽地想起什麼,嘀咕一句,「那個青萍,可真是荒唐透頂!」
秦芬不明所以:「怎麼荒唐了?」
「那個什麼靈符……」秦貞娘臉上通紅,終究不好意思大聲道出,湊在秦芬耳朵邊上,飛快地說了幾句。
秦芬雖不至於羞得面紅過耳,卻也嫌棄地搖搖頭。
她只當那靈符不過是古人的愚昧封建,不曾想竟是催人動情的髒東西,說得明白些吧,與五石散等物相似,既令人意醉神迷,又損人身子康健,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