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的員外郎秦大人可還在?」
「在,在,小秦大人勤勉審慎,來得最早,走得也最晚,這會離他回家還有半個時辰呢。」
范離翻身下馬,輕輕對那黃馬抽一鞭子,黃馬慢慢悠悠地沿著牆根走向遠處。
侍衛上來替范離遞一盞燈,又拍一句馬屁:「范大人英明睿智,連馬都這樣聰明,知道自己去馬廄歇著等候主人。」
范離轉頭拍一拍那年輕人的背:「你值班辛苦,回頭空了,咱們一道去吃鴨肉包子!」
慘澹的月色,也沒遮住那侍衛笑逐顏開的臉,范離笑著揮揮手,走入了午門。
工部的一排司房,最邊上那間裡還點著一盞昏暗的燈火,范離進屋去,看也不必看,便出聲調侃:「小秦大人青出於藍,只怕官位很快就要超過我泰山大人啦!」
秦恆正埋頭奮筆疾書,聽了這話,從卷宗里抬起頭來,越過燭火看一看門口:「哦,是你來了,怎麼,今兒都尉司事多,還沒回去麼?」
范離不曾答這話,只一屁股坐在了秦恆對面:「你家那位四姑爺領了皇后的差事,要給靈均公主招駙馬呢,聽說事成了便能進禮部,這事你知道麼?」
秦恆又埋下頭去,一邊看書,一邊寫寫畫畫:「知道啊,我這裡有幾個年輕的官員還說他交高運呢,也不想想,這差事是那樣好辦的麼。」
范離從前便覺得這舅兄冷靜,此時更高看他一眼,看看桌上的卷宗,倒不忙著說正事了,扯起閒篇來。
「我家娘子在家翻箱倒櫃的,聽說給那位呂姑娘選新婚賀禮,還不知要送個什麼好東西呢。」
秦恆擱下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來:「五妹瞧著文靜,實則內里頑皮,鳳舉你要多擔待。」
范離哈哈一笑:「我自個兒求回家的娘子,要你來囑咐我!」
兩人說了幾句閒話,倒都放鬆下來,秦恆自己先提起了話頭:「你無緣無故地,怎麼會來找我?」
范離既知道秦恆是個聰明的,也不在他面前扯謊,把姜家求秦芬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你說說,她一個小姑娘家,哪有那樣大的能耐,姜家還不是瞧在你我的份上,拿她做人情?你們家那位四姑奶奶也是迫於無奈,婆婆壓著,丈夫求著,只能趁送喜信的時候把這事說了,我家娘子左右推不過,只能應了下來。我既知道了這事,自然要截下來,我只問你一句,你管不管?」
秦恆又執起他那隻筆來,這次卻沒走筆如飛,只是慢慢地捻著筆尖的毛,良久才開口說話。
「管,怎麼不管,懷璧其罪,五妹終究是受了我們倆的牽累。」
范離對秦恆,原只是看重,此時卻起些敬意。
方才他的那番話,一小半是真的,一大半是為著架這舅兄上去,這位年紀輕輕就做了工部員外郎的進士,不可能瞧不出裡頭的關竅,可是對於自己的要求,卻還是一口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