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見秦芬滿臉困惑,不由得笑了:「我不過是找人發發牢騷罷了,瞧你這丫頭嚇成什麼樣。」她說著,嘆口氣:「貞娘在姜家過得不易,如今又懷著肚子,我哪敢和她說這些。」
這話頗有些替女兒擔憂的意思,秦芬連忙開口寬慰:「旁的不論,四姐夫待四姐的心總是真真的,方才三哥那一撞,四姐夫都險些吹鬍子瞪眼了。」
楊氏微微笑一笑,不曾答這話。
「你難得家來一趟,反正席上的熱鬧也差不多了,你去瞧瞧你姨娘吧。」
秦家長子成親的日子,誰還能顧上一個姨娘,楊氏這話,叫秦芬又感動一回:「太太疼我。」
徐姨娘再如何得楊氏信任,到底是個妾室身份,今日不好出門亂逛,只領了杏兒在院裡呆著。
外頭的絲竹聲嗚哩哇啦吵得大半日,杏兒的頭都大了,徐姨娘面色還只如常,一邊給廊下的花澆水,一邊囑咐杏兒:「把那紅玉竹挪進去些,它可不禁曬。」
秦芬進門時,瞧見的便是這副家常場景。
徐姨娘再不曾想著,女兒今日竟還能有空來瞧瞧自己,這時將水瓢「咚」一聲丟進水桶里,飛快地跑上前來:「芬兒怎麼回來了!快進屋來坐!」
「這都是太太的恩賜,特地叫我來看看姨娘呢。」秦芬說著,將廊下的花草一一看過,「姨娘如今愛上侍弄花草了?」
徐姨娘笑一笑:「是太太如今愛養些花兒草兒,偏生她又忙,還不准小丫頭們幫著澆水,這些花草便總是奄奄一息,我瞧了就把這差事攬過來,把花草養好了再給太太送回去。」
秦芬挽著徐姨娘的手進屋,一邊走一邊說家常:「這活計當真不錯,能時時出門看看風景呢,姨娘總是坐在屋裡繡花,眼睛早該歇歇了。」
徐姨娘笑著搖搖頭:「姨娘老了,這半年來,眼睛已漸漸瞧不清東西了。」
秦芬還總記著徐姨娘坐在窗下飛針走線的樣子,這時陡然聽見徐姨娘已瞧不清東西,不由得心頭大震,湊近了仔細打量徐姨娘。
徐姨娘生得裊娜,從前是一向看嫩的,數月未見,竟也有了一絲老態。
見女兒滿臉傷懷,徐姨娘連忙打岔:
「如今杏兒開始學著繡東西了,她肯用心,又是棵好苗子,已差不多快出師了,太太那裡,尋常還是使著我們屋裡送去的繡件。我雖不能繡東西了,那銀耳、桃膠還有蟲草花還能揀一揀的,太太那裡家常還是喝我送的羹湯呢。」
人都是要老的,徐姨娘也不例外,既是她還得楊氏看重,秦芬便也放下心來。
日頭轉西,窗欞中漸漸射入金紅的光來,秦芬望一望天色,知道是該回去的時候,便起身告辭。
徐姨娘送了女兒出門,到底沒忍住:「范家的日子,是不是很辛苦?」
這話楊氏問了還罷,徐姨娘一個妾室,哪有什麼資格去懷疑天子所賜的婚事,秦芬連忙回頭握住徐姨娘的手:「姨娘放心,我是有些難處,可是太太都給支了招了,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