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原來不知不覺的時候,手裡緊攥著一塊碎石,力道之大,手背上浮凸起猙獰的青筋。
兩個坐著的人中間,浮動著靜靜的夜色。
「我自大,我傲慢,我虛榮,」李玄晏閉上了眼,「那時,我真的想救你。我以為帶你離開從誨居,把你關在其他地方,等賀子衿一跑,再把你放出來,就是救你。」
「那為什麼不是跟我走,而是關著我?」她心裡咯噔了一下,繼續問道。
這種回答,如果不是李玄晏的逢場作戲,就是她先前再一次推測錯了。她不僅咬牙切齒地恨了李玄晏很久,還更加依賴起了來救自己的賀子衿。
李玄晏又盯著她看了一會,緩緩開口道:「從小到大,我們一起讀書吃飯,都是我幫著你父親忙前忙後。長大了,帶你走,我做不到;難道還能讓我放心,看著你一個人走麼?」
他頓了頓,唇角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只是想不到,你現在也出息了,竟然跟著馬幫來幽涿山。那個人,怎麼會捨得?」
她猛然抬起頭,耳垂下的翠玉卻划過臉側。冰涼的觸感,瞬間令她愣在原地,這才發覺自己在做什麼。
就算是這個時候,身邊人冷不防地提起遠在宿州的賀子衿,她還是會抬起頭來,條件反射。
李玄晏的丹鳳眸,清晰可見地暗了下去。
她搖了搖頭,剛想說不是的,你要對她坦白的人不是我,也不能是我。卻一下子停下動作,咬著下唇。
這種關頭,就算跟他挑明……又有什麼作用?
是不是應當,讓他沉溺在溫暖的夢境中離開,才是最善良的選擇?
她最終還是無法改寫秦鑒瀾的命運,留在從誨居要死,跑到宿州要死,就連路過幽涿山,也要死。李玄晏不開口,賀子衿想害她,一旦跳出來憑藉自己的實力辦事,也是死路一條。
她終於疲倦了,抱著膝蓋,眼眶湧上熱汽。
卻有一雙透著暖意的手,一點點攬過肩頭,攬過後腦,不等她反應過來,頭一次結結實實地,擁她入懷。
秦鑒瀾驀然被陌生的氣息籠罩,下意識地伸手去推,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滾落。那邊的李玄晏卻大概以為她欲拒還迎,不由分說地越擁越緊,她手上也慌亂,加了力拼命推著,同時蹬著雙腿,極力掙扎。身前的男人終於一把撒開手,後仰著上身,不可置信道:
「——鑒瀾!」
「你不明白,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急得出了一頭汗,聲音也帶了些怒氣,「你要找的壓根不是我!我——」
「蘭姑娘!」茶老大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