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你给我喝!”他粗暴的大手用力捏住八岁女孩的脸颇两侧,迫她张开嘴,他将一杯酒泼倒进她嘴里。粗烈的酒精辣得她呛咳不止,眼泪直流。他得意地仰头狂笑。
“你饶了她吧!我喝,我陪你喝。”为她挡驾护卫的母亲把她拉到身后,伸手去抢酒瓶。但酒瓶自她瘦弱颤抖的手滑落,在地上摔破了,酒溢了满地。她惊惧地拉著女孩想逃开,然男人已经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他妈的,臭娘们!滚开!”他一巴掌将孱弱的女人掴得嘴角淌出血,接著狠狠一堆。她跌跌撞撞地撞到墙,额头撞出血来,她哼了一声,身体顺著墙软倒在地。
“妈!”
“妈什么妈?去你妈的!”男人拖住跑向母亲的女孩,拽著她的胳臂,往房间大步走去。“你那个妈一点用也没有,你替她好好伺候老子,让老子爽快爽快。”
“妈!你把我妈打死了!你把我妈打死了!”
他将试图对他拳打脚踢的女孩扔到木板床上,就手狠摔了她两耳光,打得她两眼冒金星,耳际轰隆嘶鸣。她还来不及自晕眩中恢复,只觉他粗蛮地撕破了她的裤子,用力掰开她两腿,接著一样巨大的硬物戳入她瘦小的体内,尖锐的痛苦刺穿了她,她尖叫著,身体在他凶猛的撞击中迸裂?
她喘息著惊醒,身子在床上弹坐起来,一手握住干痛的喉咙。房间里的主灯,梳妆灯,床头台灯,全部亮著,她一个人,她很安全。
她将依然颤抖著的身子挪离开床,走去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觉得平复了,她慢慢踱到窗边,俯视十二楼下的市街夜景。马路上仍有车辆穿流不息,霓虹灯远远近近地闪著七彩虹灯。流苏般的雨让景物蒙上一层奇幻色彩,就如她的生命般诡异。
她好久没作这个噩梦了。它常常存在的,只不过通常是一道斜刺里猛射而来的强光,使她看清楚她在生命中担负的使命,而丝毫不敢稍有松懈怠惰。
?她们都死了。?
她将额头靠著玻璃,闭上眼睛,在心里恸哭。忽然,她觉得好孤单。而一个男人的脸孔立刻跃入她脑海。她吃一惊地把头拉离玻璃窗。为什么她会想起他?
费希文。他也在她的计画当中,只是她没预计这么快和他面对面。
?小姐贵姓?
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她的名字对她具有深重意义,和她的身世一样,是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你是中国人,应该有个中国人的名字。我们叫你安若。是中国人安之若素的意思,也代表我们希望你自此平平安安。而你既是上帝送到我们门口的礼物,牧应该是最适合你的姓。牧安若,你叫牧安若。?
很长一段日子,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为何如牧师夫妇说的,倒在教堂门口。他们带她回美国,视她如女,给予她任何一个孩子在正常家庭中应得的一切。
她十二岁那年,学校班上有个坐在她后面的男孩,拉她的发辫开她玩笑,她像挨了揍似地尖叫不停。那一刻,一些失去的记忆狠扑而来,像飞快车般狂奔践踏过她。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养育她的牧师夫妇。
那次事件前,只要有男孩子靠近她,碰到她,她就开始杀猪般尖叫。她越如此,他们越爱逗她,招惹她。但都没有在课堂上那次叫得凶。她一直喊到喉咙嘶哑,没有人能使她停下来,直到有人通知了牧师娘。她赶到学校把她带回家,她坐上车后才安静下来,掉进那闪光一刹间窜回来的记忆里,一句话也不肯说。第二天她依牧师夫妇的教诲,到课堂上向被她吓得半死的老师及同学道歉。但那以后,所有人都远远避著她。那是她形单影只,独来独往,无朋无伴的开始。
她不在乎,从不在意。即使牧师夫妇因车祸去世时,她哀伤逾恒,因为他们是她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可是她也不曾感到如此孤单。
?她们都死了。?
这句话抽掉了她所有的希望。一个人一生能死几次呢?但是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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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不能死,现在不能死。希望被带走了,愤怒和恨还活著。这些,也是一种生命。
安若回到床上,一手按住痛楚的胸口,眼睛瞪著白亮的灯光,忽地看见的却是费希文探究的目光。
夹杂著悲恸的痛苦与对一个谈不上相识的男人的迷惘,她终于沉入不安的睡眠中。
习惯了与寂寞、孤苦、惶惑、悲痛共存有个好处,第二天早上安若看着镜中的自己,想道,悲则悲矣,可是不会再有更大的苦楚能打击得了她,事实上,当她还是小女孩时,恨在她心口萌生的刹那就化成力量了。
?不应有恨,安若。应感恩,感谢。遭遇固然不堪,因而磨人,但也因此使你比别人茁壮、坚强和勇毅。?
牧师父亲──她一向如此称呼他──的一段哲语掠过她的思维。
她明了牧师父亲的语义。她也知道事不关己时,说什么都很容易。
将一些必要的必备物放进大皮包,她走出房间,坐电梯到七楼,出电梯,穿过无人、安静的走道,从太平门步行至地下一楼,然后由饭店一条员工专用的后门通道走上大街。
饭店对面一栋玻璃帷幕办公大楼十五楼一间宽敞而现代化的会议室里,希文面窗而立,沉思著。他背后一群工作小组等著他决定最近一次排练时间,他脑子里想的却与工作无关。早上整个会议过程中,他有泰半时候都心不在焉。这不但与他的一贯工作态度不符,而且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他们商讨的是三个月以后的一场大型春季服装秀的细节,由于还有些自巴黎邀来的名模特儿参加演出,这场表演自是十分隆重,而希文的丝筑服装公司负责主办,任何细微小节都不容马虎。
其实不论表演场面大小,希文一向要求严谨。只是今天他似乎很难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他甚至无法明断地决定出个日期。因此他离开座位,走到窗边。
从小他就喜欢窗子。他觉得那个方框里是个奇妙的世界,它变化万千,多采多姿。世上所有的一切,会动的一切,包括蓝天上的白云,都要经过他的视线。那时他觉得大人的世界太复杂,窗框里的世界也繁杂多变,但他不需懂它,只需欣赏,他从那里面可以得到平静和快乐。
而此刻,当那似曾相识的窈窕身影窜入他的方框中,他全身血脉都跳了起来。他第一个冲动是下楼去找她,但等他到楼下,只怕她早已走远了。因此他只能望着她的身影,期望她抬头,将她的视线投入他的框框中,或许她也能看见他。
他如此想着,一面笑自己愚蠢。不料她果真抬起头来了,他的心狂跳起来。离地面这么高,她不可能看得见他,然而当她举步走开,他仍一阵失望。
他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直到看见她走进转角新开不久的舶来品服饰精品店。他只考虑了一秒,决定试试他的运气。
“我马上回来。”丢下这句话,在十几双错愕的眼睛注视下,他匆匆离开会议室。
电梯今天似乎走得特别慢,尽管中途不曾停顿,希文焦躁得仿佛电梯里著了火般急著出去。电梯门一开,他立刻三步并两步地穿过中庭,连安全警卫向他打招呼他也没听见。
出到街上,他脚步快得几乎小跑步起来,但愿她没有在这中间的耽误时间走掉。希文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再见到她,和她说话不可。他此刻不去想这么多。
他正要横过马路时,服饰店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风韵动人,表情却冷若冰霜的女人。希文脚下愕得一顿一跌,差点栽倒马路上。正弯身优雅地将修长的腿收进宾士的女人,正是狄兰德小姐。
车子轻驰过他面前,他得以在一瞥间又看了她一眼,是她没错。这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台北,又都教他遇上了。这巧合巧合得令他拂过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他决定先去找那位牧小姐再说。
过了马路,他走到店门口,一个穿著打扮入时的女人和他同时到达,希文退后一步,礼貌地让她先行,却见她自皮包拿出一串钥匙,挑了一支来开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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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门后,她回头看愣站在骑廊下的希文一眼,歉然一笑。“先生要买东西吗?对不起,我们十一点才开始营业呢。不过您若有兴趣,欢迎进来参观。”
希文嘴张了一会儿,生平首次说不出话来。说什么?告诉她他刚刚在十分钟之内看到面貌相似,但不同的两个女人在她刚打开的店门一进一出?而他没有看到她们两个之中任何一人用钥匙开门或锁门。
“先生?”
“嗯?哦唔,好,我进去看看。”
他跟在她后面走进去,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在幽暗的室内响著。
她的手在一支挂在墙上的骨董执耳式电话上的几个按钮按了几下,室内顿时大放光明。水晶灯的璀璨光芒使他的眼睛眨了几眨。接著,希文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小型罗浮宫殿中,只是墙上的装饰不是艺术名画,是一款款剪裁、样式皆各具一格的仕女装,包罗了小礼服、套装、晚宴服、外出服等等。室内充满华丽及浪漫色彩的装潢,才显现出设计者的匠心独运风格。这儿不是一般的舶来品专卖店,这是个将仕女追求美丽高贵,时髦兼具典雅的梦想,提升至极致的华裳天堂。
刚才那女人几时走开的,希文没留意。但当她从一幅欧洲十五世纪的放大立体画框走出来,教他著实吃了一惊,并暗暗赞赏这扇门别出心裁的设计。
“喜欢吗?”
“很不同凡响。”
“谢谢!这儿的一切全部是我们老板亲自设计的。先生贵姓?”
“费。”
“费先生,真抱歉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不过”
“你们?”他抓住她的语病。或他以为抓住了。“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哦,是的,通常我们有两个人,但今天另外一位请假。楼上有个展示厅,可是老板昨天嫌灯光不好,把大灯拆了,今天会重新装上新的。如果您晚点再来,我再带您上楼参观。或者您可以邀您的女伴一块儿来。我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
“唔,好。谢谢你。”希文转身要走,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折身问。“这家店的老板姓什么?”
“姓李。”
“李先生?”
她笑。“李小姐。”她走到柜台后面,出来时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本店的名片,欢迎常来。”
?欧梵霓裳屋李梵?
希文看着,不明所以地,有种被骗的感觉。
蓝氏企业在国内、外俱享有数十年的威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公司。它最早由一个纺织厂起家,而后逐渐扩大,在蓝季卿的精明睿智及果断的领导下,蓝氏后来企业广及航空、海运两路运输,房地产业,餐厅和网球俱乐部。蓝季卿本人则跻身国际排列有名的商界权威之一。
他有个儿子蓝嘉修,是蓝氏现任董事长。他的孙女,蓝嘉修的独生女,蓝(王玉),负责管理蓝氏拥有的餐厅。但众所周知,整个蓝氏企业的主控权,还是操纵在蓝季卿手上。
外界有所不知的是,蓝季卿早已将公司交给了儿子。对外他呈半退休状态,实际上他并未如外界传说的,还高高在上地坐在幕后主控一切业务。公司之一直保留著他总裁的名义和尊称,是因为蓝嘉修非但毫无乃父的大将之风,反而生性懦弱,遇事优柔寡断。
蓝季卿原指望蓝嘉修生个儿子,好让他将之调教、训练为蓝氏接班人。不料嘉修的太太第二次怀孕流产,之后便无法再生育。儿子再怎么不争气,总还是他的继承人,公司迟早要交给他,不如早点让他接手,学著独立掌管。公司所有正式签署文件仍以蓝季卿的名号为主,不过是藉他在商界和国际间立下的威信,帮著蓝嘉修驱除仿佛所有重责都在他肩上的忧惧。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家务事,希文会知晓得一清二楚,是基于一份巧缘。他创业之初,拿著自己的设计稿处处碰壁,气愤绝望之下,他将设计稿揉成一团。那团纸没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倒扔进了停在路边蓝季卿的座车里,掉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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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季卿叫住他,才欲教训他随手乱丢纸屑,后来发现是他的设计稿,便和他坐下来,一谈谈了一个下午。希文的起步托了蓝季卿的全力支持和资助,才顺利展业,并一帆风顺地鸿图大发,两人也成了忘年之交。
蓝季卿十分欣赏希文,一度表露有意撮合他和孙女蓝(王玉),揽他来为蓝氏效力。而他若娶了蓝(王玉),成了蓝家的孙婿,嘉修既无子,希文理当是半个继承人。这是个优渥的“诱惑”希文明白老人的苦心,感激他如此赏识、器重自己,因而不将之视为侮辱。他只说他的理想是创一番自己的事业,事未竟之前,无意考虑婚姻大事。
蓝季卿刻意安排过好几次,让希文和蓝(王玉)“约会”希文尴尬之余,十分谨慎地唯恐伤了对方的自尊。不料蓝(王玉)对此安排的不自在,并不亚于希文。他事先不知情,她则是不敢违逆爷爷。谈开后,两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倒不是蓝(王玉)长得不吸引人,刚好相反,她很漂亮,以“芙蓉之貌”来形容她是恰如其分。蓝(王玉)属于娇小玲珑型,皮肤有如极精致的瓷玉般白皙细腻光滑,性情柔和温婉,一双翦翦黑瞳总是亮汪汪地,十分楚楚动人。希文难以相信她竟然从未和异性交往过。
“小学就有男生偷偷传纸条给我。”她略微羞怯地告诉他。“我害怕得要命。后来我长大了些,男孩子直接来约我,我吓得躲了起来。”说到这,她笑了。
她的笑容忧郁而苦涩。任何男人都会为她的我见犹怜柔弱模样动心,希文也不例外。他疼惜她,爱护她,如兄长一般。她待他亦如是,如兄如友。
但是她要求希文假装她的男朋友。“这样我爷爷就不会强迫我和他指定的某人出去了。”
希文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你应该试著和一些适合你,你也喜欢对方的男人交往。我相信只要你有了好对象,你爷爷自然不会再为你做这种强制性的安排。”
“适不适合是另外一回事。”她沉郁地说“爷爷的主要目的是要我赶快结婚,生些儿子,至少也要有一个,以弥补我妈没有生儿子的遗憾。”
希文不以为然地摇头。“不会吧?你想的太多了。你才十八岁,就算你结婚生子,你的孩子也不会姓蓝。传宗接代这种事不该会寄望在你身上。”
但蓝季卿还能期望谁呢?希文说著,心里不得不相信蓝(王玉)的想法没错。他同情她那么年轻,就受到这类传统得可笑的家族压力,但他也爱莫能助。
他有空时还是会到蓝家,主要是看蓝季卿,若蓝(王玉)在家,不尽然为使蓝季卿高兴,他会带她出去,吃饭或看电影,或仅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他的事业那时才开始,需要他投注全部的精力和时间。
之后他的工作拓展开了,他相对的比最初更忙。蓝(王玉)后来上了大学,他偶尔去也很少见到她。似乎蓝(王玉)在学校参加了些活动,结交了些朋友。希文听了很为她高兴,蓝季卿却对她交往的朋友“层次”十分不以为然。
蓝(王玉)大学一毕业就理所当然进了蓝氏公司。希文久久去看望蓝季卿一次,显而易见地,蓝(王玉)的生活,每一细节 都掌握在她严厉的爷爷手中。因为当希文问及她的近况,蓝季卿甚至说得出她当时当刻在做什么,在何处,或正往何处会见何人,及几点该到家。
希文不赞同蓝季卿严密地约束、牵制蓝(王玉)的方式,听他的口气,他像训练一个机器人般地在“锻炼”蓝(王玉)。她必定是全然按部就班地配合服从,这从蓝季卿骄傲的语调可以听出来。
他无法想像一个人大约除了晚上关上门睡觉以外的时间,一举一动全部在别人支配之下的生活情境,然而他无权表示任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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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玉)这个时间正和香港泰亚的代表开会。下午她得陪美国来的客户参观工厂。不过她五点要回来换衣服,六点餐厅有位立委在那宴客,她得去露个面。你别急著走,等她去打过招呼,你们可以一块儿出去吃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她每天一早去公司,晚上还去餐厅监督,总是半夜才回来。难得你来,陪她出去轻松一下。”
希文暗自叹息。想不到八、九年了,情况依然未变。“恐怕我没法待太久,季老。”他一直用的都是社会上众人对他的敬称。“我才从英国回来没几天,公司里一大堆事情等著处理。我今天来除了很久没看到您,特来看望,另外还有件事。”
“哦?”蓝季卿端起描花瓷杯啜一口香片。“听起来很重要似的,你说说看。”
“季老,您记不记得您知道我家乡在恒春时,曾要我趁回家之便,为您打听一个人?”
“当然记得。那好久的事了。”蓝季卿慢慢放下杯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还记得那个女人叫李梵,对不对?”
“没错。怎么?”
“我无意间发现个叫李梵的人。”希文拿出那张名片递给他。“但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只看了一眼便还给他。“同名同姓,巧合而已。”蓝季卿淡淡然道“我找到她了。”
“找到了?在哪?”
“就在恒春。她已经死了。”
“哦。”希文顿了顿。“真抱歉,我不知道她好像是您一位老朋友的女儿是吧?”
“也不完全是。”季卿又拿起杯子,惦著杯盖拨著浮在上面的茶叶片。“是个朋友的朋友,他托我找她。”
这个话题到此打住。蓝季卿接著询问他的公司近况,及他往英的目的。闲聊片刻后,希文起身告辞。
出了蓝府,先前还艳阳高照的晴空,不知几时教大片大片的乌云遮蔽了。希文才坐进他的墨绿色bmw,豆大的雨点便叮叮咚咚敲著车顶,挡风玻璃倏忽间即水蒙蒙一片。
他没有任何动作地坐著。
?请你替我打听一个人。她叫李梵,是我一个很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的女儿。她也许已经生了孩子了。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似乎日子过得挺拮据,可是她不肯接受我的帮忙,不晓得现在如何了,也不知她生男生女。?
他清楚记得蓝季卿说的话,当时他分明十分关切这个叫李梵的女人的下落和生活状况,今天却神态漠然,甚至提到她已死了,才没有丝毫难过。
这不关他的事,希文告诉自己。而依然,他想着,蓝季卿显然有难言之隐。李梵显而易见地不是他所谓老友的女儿,亦非今日改口的朋友的朋友。这里面只有一句话是真的,他找到她了。
稍后,希文回到办公大楼地下室停车场。将车停在他的车位上,他直接由地下室搭电梯上楼往他的办公室。但到了一楼,他改变主意了。
雨还在下著,他的义大利名设计师手缝西装,仅过个马路,已教雨水浸渗透了昂贵的上好衣料,违反了他不轻易浪费的生活原则。但自他与狄兰德同机,后又与那牧小姐“邂逅”以来,他的一些原则均已一一打破,而这不过是一套西装罢了。
“欧梵”服饰店内仍是早上那位小姐,笑着迎上摇动风铃进门的希文。
“费先生,真高兴这么快又见到您。您还是一个人啊?”
这是多此一问,希文抬手拂去由头发滴至脸上的水珠。“正好经过。”他说。
“哦,您的衣服都湿了。要不要脱下来,我请我们的师傅为您处理一下?”
“好。”他正好可以多待一会儿。希文脱下上装递过去。“麻烦你,不好意思。”
“不麻烦,很快就好。”她走向立体画框门。“您请稍坐,我马上就来。”她在画框边回头“费先生要不要喝杯咖啡或茶?”
“茶好了,谢谢。哦,还没请教贵姓?”
她嫣然一笑。“尹,尹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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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湿了半截的裤脚,她折回来。“要不我干脆拿件衣服给您把长裤也换下,一块儿帮您弄干,好吗?”
他耸起眉。“让我穿洋装吗?恐怕你这没有我的尺码呢!”
“费先生真幽默。”她走到另一端,消失在一长幅黑白摄影图片后面。图片里是个著纯白长衫的黑女人,翘著圆浑的臀对镜打量自己的曲线。
尹惠卿再度出现时,手上挽著一件水晶蓝丝袍。“如果您不介意,可以穿上这个。”她指指她刚刚进去又出来的地方。“更衣室在这。”
发现接过来的是件男人穿的袍子,希文有些意外。“你们这也卖男装吗?”
“将来也许会,老板正在考虑。”
这位李梵女士若志不止在一家服饰店,希文想“丝筑”最好提高警觉,否则“欧梵”将是个强劲的对手。尽管如此,希文对她有份衷心的激赏。
尹惠卿带著他的湿衣服走开之后,希文再一次赞叹地环视充满艺术气息,然而也给人一种温馨亲切感的室内设计。
接著,他的目光飘向通往二楼的镂雕回旋梯。虽然未经允许,但此地是个开放的展示间,不是吗?他踏著透明彩色压克力台阶而上,到了顶层,希文惊叹得目瞪口呆。
早上尹惠卿所谓的楼上的展示厅,实际上等于是个小型服装表演场。这样的排场设计,他仅在欧洲几个大城里的著名服装店内见过。
宽敞明亮的空间里,只有几组精美舒适的沙发,供客人坐著观赏服装展示用。前方一个似舞池的圆形突起舞台,便是模特儿展示新装的走台了。背后衬著粉蓝丝幔,四周全部是玻璃墙,玻璃壁柜中陈列有教人眼花撩乱的名贵首饰。钻石或珍珠、宝石发插、发饰耳环、项炼、手链,女人盛装所需的各式配饰应有尽有。它们像耀眼的模特儿般以千情万种之姿,和水晶灯的光华相辉映,展现出它们的艳丽魅力。
“这些都是真品。”一个优美的女性声音在他后面说“不过,当然,它们都受到严密保护,也有钜额保险。”
希文三百六十度大转身,惊喜的笑容乍露,旋即变成尴尬万分。他的头发还是湿的,身上里面是淡蓝衬衫,蓝绿色领带,内裤,外面罩著蓝丝袍,其下一双小牛皮鞋。他不用想像便知自己样子有多狼狈。
“牧小姐,”依然,他伸出右手。她犹豫了好半晌,才令指尖轻轻和他手掌一触,然后立即收回。“真高兴又见到你了。”
安若发现他在上面,本想悄悄走掉。但她迟早要和他正面相对的。“你来”她用礼貌的眼光打量他全身。“买衣服?”
他拉拉袍子腰带,尴尬地笑。“事实上”
“费先生。”尹惠卿叫著跑上来,看见安若,诧异地在楼梯上停住。“噫?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吗?”
“我事情办完了,所以想还是来好了,免得你一个人万一忙不过来。”安若说。
“哦。”尹惠卿端著一个黑檀木托盘上来。“费先生,你的茶。”
“谢谢。”他接过来,视线始终未离开安若。“原来你在这上班?”